《回望已沧海》默默西东

3、第三章

　　阿渺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年轻时候的姑姑祁沐，她紧紧拽住自己的手，在月夜里狂奔，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着良宴……良宴……直到一头栽进湖里。可是自己却仿佛透明，眼睁睁地看着姑姑没入水中却无法呼喊他人相救。

　　阿渺一身冷汗地醒了过来，洞口外是漆黑的夜。

　　整个梦境其实荒诞至极，姑姑祁沐与自己并不亲密。在阿渺的记忆里姑姑一直是疯癫的不可理喻的，她独自居住在皇城西边的宅院里，不与人来往。梦境里唯一与现实对应的部分是，姑姑的确是沉湖而死。那是十年前的冬日，隔夜下了一场大雪，姑姑的仆人回忆当时姑姑出门赏雪，不允许旁人靠近，她在湖边坐了很久，突然叫唤着什么向湖里扑去。冬日水冷，加之姑姑身体虚弱，人们救起她时，姑姑已经没了生气。

　　姑姑走得突然，国君爹爹很是自责，没有照顾好他这唯一的姐姐。他下令，宫殿里整月缟素，不设宴会，以缅怀祁沐长公主。

　　其实后来阿渺有听年老的仆人在暗处议论，姑姑常年服食致幻药早已毁了命脉，整个人终日沉浸于幻觉中，意外的发生时必然的。而这些，国君爹爹是知道的，却没有阻止姑姑这样自毁的行为。

　　祁沐长公主的离世也给古国百姓带去了哀伤。忆起公主生前神智清醒的那些年，她对待百姓比当时的国君还要亲近，她与大祭司的事在当时虽是禁忌却也叫城中诸多待字闺中的姑娘艳羡，可是终究是造化弄人，最后的结局叫人叹息。人们自发的聚在已经废弃的祭祀场焚香祷告，希望上苍能够免她下一世的孤苦命途。

　　整个古国并没有在悲伤的氛围中持续太久，因为半月后，幽国的军队便开始打着为多年前作为人质的幽国世子报仇的旗号与古国交战。

　　这一战，一打，就是十年。直到阿渺步入十五岁的光景，国君爹爹因为常年操劳战事两鬓已衰，幽国的兵力却愈来愈强。

　　国君祁光在这年暮春的某个傍晚，独立于当年姐姐祁沐居住的院中，风吹成一地残红，他想起昔日少年时节他与姐姐饮酒对诗，好一番悠游自在，若没有那个人的存在，或许整个古国都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阿姐你可知，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将成古国国破的原因？

　　古国国君自此伤寒不愈，卧床不起。偌大的古国，早已是一座空壳。他本不是谋政之人，十八年前命运若能给他个机会，他宁可在那会天大火里逃离这座禁锢他自由的宫殿，或者安心地在那大火里成为灰烬，而不是被人拉住，在次日午时，坐上那个意味着权利和威望的位子。

　　时光不能重头，但或许会有尽头。他感觉到自己气数将尽，一呼一吸间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精气在消散。他唯一放不下的，是阿渺，那个叫了他十五年爹爹的小姑娘，从小便没有母亲的照拂，自己常年为政事忙得焦头烂额，疏于对她的照顾。不知她心里对自己有多少的怨怼。

　　他在向幽国递去投降书的前夕，将阿渺送出城，让自幼照顾她的仆人帮忙掩藏。虽然在投降书里，他明确表示希望停止战事，他愿放弃王位，将古国疆域交与幽国管理，只求幽国不要伤害古国无辜子民。
　　然而他还是担心幽国的人心狠手辣，置他的话于不顾。让阿渺先藏好，若事后幽国不伤古国上下，他们能够得以保全，他再把阿渺接回。若一切失去控制……至少，阿渺能够有个逃生的机会。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能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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