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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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然醒来时，嗅到草药的香气。有人捏着他的下颌灌药。蔚然咳呛着，下意识的挣扎，那人手上劲道重了几分，蔚然挥手掀翻了药碗。热烫的药汁洒了一身。蔚然一痛，清醒过来。
入眼还是那间破败的草屋，一人背光坐在草铺前，仍然维持着端药碗的姿势。身上淋了些药汁，蔚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连道了几声对不起，那人依旧坐着，看不出喜怒，只是瞥了一眼蔚然，说了句什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蔚然反应过来自己得罪了人。
靠，蔚然锤着床板，老子我又不是有意掀了你的药碗。
蔚然没再见过那郎中。
傍晚时是老妇人送来了汤药。蔚然端着药碗差点哭了，高二那年食物中毒，老妈也是这般将药送到面前，蔚然憋了口气，压下眼泪，灌着药，模糊不清的说着谢谢，老妇人摸着他的脑袋。
蔚然忽然觉得自己该知足了，在这么一个陌生地方，有人对待自己像亲人一样。一念及亲人两字，蔚然鼻子一酸，险些又落了泪。
两个礼拜，蔚然想，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过呆了两个礼拜十四天，想哭的次数是他有记忆以来最多的。
待老妇人走了，蔚然红着眼翻着手机寻找慰藉，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对自己说。
蔚然看着照片里的人，噎了下：“……只是未到伤心时……”
蔚然抽着鼻子狠狠道：“我现在到了伤心时！”
于是，蔚然蒙起被子，偷偷流泪。
蔚然床上挨了一夜，终于彻底退了烧，只是腿脚有些发软。临起床前，蔚然特意检查了一番，确定不会有人发现他昨晚的丢脸行为，才出了房门。
蔚然懂得的话越来越多，知道方老太——收留了蔚然的那个老妇人——原先生养了几个儿子，但都没等成人便病死了。
方老太总是说蔚然是神仙赐给她的。
蔚然不以为然。
于是在方老太第N次重复时，蔚然竖起中指对着天空，用母语回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你个烂神仙！”
蔚然了解到这十里八村就一个郎中。村里的人都管他叫陈小手，就是那个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的人。大名是什么没有弄清楚，只知道陈小手的名号来源于他那一手接生好本事，胎位不正的产妇经他那双灵巧小手一顺，多能母子平安。
蔚然抓了抓四个礼拜没剪的乱糟糟头发，在本子上记下：被男妇产科医生救了一命。想了想，蔚然又添了一句：似乎医术不差。
方老太将攒了一个礼拜的鸡蛋装在篮子里，嘱咐蔚然给陈小手送去做为诊费。
蔚然跨上爆了胎的自行车，问清住址，颠簸了大半天，终于在晌午抵达陈小手的家。
茅草屋子一如蔚然所预料的那般又矮又小，蔚然估摸着该如何向此人道谢，斟酌了半天，扯着嗓子喊了几声陈大夫，却没有人应声。
蔚然想着把篮子放下就走，转念又道若他不知是谁送来的，岂不是白白辜负了方老太的心意，那可是她家从牙齿缝扣出来的油水。
蔚然推开虚掩的房门，阳光照进阴暗的房屋。
屋里摆设同方老太家没什么不同，只多了一个书架。
蔚然的眼睛亮了亮，放下篮子，随意抽出一册，翻了没两页，蔚然就悲哀的把自己归为文盲一党。那些漂亮的像画般的字，他一个也不认识。若非要蔚然说出个所以然，那就是似乎在学校的书法展览上见过类似的天书。
蔚然不甘心，奋力在书本上寻找着熟悉的形状，直到光线被遮住，蔚然下意识的抬头，看见陈小手站在门口。
陈小手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的鸡蛋，没说什么，径自走到水缸前舀了瓢清水，仔仔细细的洗手。
蔚然离得近，瞧得清楚，陈小手指缝间暗红暗红的，大约是沾了血。那双手与一般男子有些不同，更精巧修长些。
陈小手忽然抬头，道：“你看我做什么——”陈小手皱了皱眉，继续搓揉着双手：“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
蔚然觉得有必要澄清，于是开口道：“我现在能听的懂。”
陈小手挑眉。
“上回谢谢，还有对不起。” 蔚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指着那篮子鸡蛋：“方老太让我送诊金来。”
陈小手应了一声，没在多说。
蔚然看着他手上的血迹，忍不住好奇问：“你出诊了？”
陈小手道：“李家水牛下崽，我去照看下。”
蔚然语塞。
兽医……自己竟是让兽医给救回来的……
陈小手见他神情古怪，以为他没听明白，解释道：“水牛下崽，嗯——就是生小牛，我过去照看下。”
蔚然僵着脖子点头应道：“我明白，我明白，就是‘兽医’么。”兽医那两个字，蔚然是用普通话讲的，几乎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章（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