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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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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灯光是老女人的钟爱,因为这可以一定程度上模糊她们眼角的细纹,没有活力的皮肤和隐约走形的身材。
“要喝点朗姆吗?还是威士忌?呼……”
她从鲜艳的红唇中吐出灰蒙蒙的烟雾,米霍克皱皱眉,倒也不算难闻,她的烟草味和克洛克达尔差不多都是上上品,但她的也许更柔和一些。
“[时代的浪漫]就是这样子的吗?”
米霍克看着慵懒的靠在天鹅绒靠枕里的蕾温,就算是在这种暖色调的灯光下岁月的痕迹还是清晰可见,一个奔四的老女人怎么遮掩都是奔四的老女人,眼角的皮肤投降样的下垂,失去了温度的眼神,就算是得体大方的眼妆也不能挽救什么,积累了二十多年的烟和酒使她皮肤松弛,曾经迷倒众生的金色大波浪现在也像是发黄的纸张或秋后的草梗。而鲜艳的红唇只能提醒米霍克回忆起曾经。
“还在提那个名号啊,那你也快要过期了,米霍克。”
蕾温,曾经被誉为是时代的浪漫的大海贼,十七岁出海,那时的她红裙露腿黑衣露沟,踩着高跟皮靴给了高呼着梦想的大海贼时代一个香艳的开端。但是女人都是有保质期的,过了就什么都不值了。在七武海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拜托了谁消除了她的悬赏金,在不知那个小岛销声匿迹了,也不知道经营了一些什么。
“想不到你的保质期和其他女人一样短。”
以前你喜欢银饰,满手腕银串子偶尔还有蓝宝石。以前你的左轮上画着恶魔的翅膀,但其实没怎么死磕过吧,被时代鼓动了的不良少女,海上的十五年做过下三流也沾过所谓的占一次就上瘾的白色小天使,虽然那时的你荒唐、自私,满脑子耍酷和小暴力但是你现在的老的平平凡凡的样子算什么啊。
“真羡慕你们男人啊,米霍克,明明都四十多了还这么性感。”
衰老,这时一个货真价实的恶魔,无论是天龙人还是赤果的奴隶,是海军大将还是咖啡店地中海的老板,是绝世女海贼还是哪个红灯区的牧羊女,亦或是现在这个倒卖各种灰色物资的女贩子,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角落可以避免衰老的荼毒。但有些人不同,比如现在这个七武海,他有着驾驭岁月的魅力,他把老去变成更深重的实力,他紧握着刀的手比年轻的时候更可靠。老女人伸手去够那边的机枪。
“你以前用的是左轮吧。”
快要奔四的老女人,放下手中镀金的烟管,又吐了一口烟,挑衅一样的站起身来,高领的黑绸长裙紧紧地约束着被岁月摧残的胴体,一米八五的身高倒也没有塌下去。她从身边拎起暗红大花纹的外套穿在身上,又从倒酒的女人手里接过那把机枪。
“你说我以前的那两把左轮早就炸膛了,太少女了,那玩应儿。”
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老女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米霍克不用他插手。再可靠的男人也不是给奔四的老女人靠的啊。
门被推开了,回廊里冷白的灯光生硬的挤进来。有点慌张的进来了几个人,拿着武器有男有女。蕾温拎着机枪点点头,不慌不忙的消失在回廊拐角,没有一丝期待的神色也没有紧张感。她留给米霍克的脊梁挺得笔直,像极了对身后暖黄灯光的轻蔑和拒绝,米霍克忽然觉得,她老的够味。
“有人砸场子了啊……”倒酒的女人似乎在自说自话着站起身来,灯光下,栗色的长发和年轻白皙的皮肤格外惹人怜爱。她放下没有开封的酒,却不太敢直视米霍克金色的鹰眸,她笑了笑:“我带先生去后花园逛逛吧。”
米霍克信步跟着女人在走廊了拐来拐去,回廊里的灯光冷得吓人,挂着风格迥异的挂画。女人带着虚伪的表情推开一扇大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门里面是一个很气派的大房间,刷成浅灰色的墙上没有一点装饰,迎面的那堵墙上整齐的排列着枪支,灯光打在这些枪上,每一支都是不同的型号,任何一支都将是海军和海贼愿意出大价钱购买的先进特制品,而这样的枪在这面墙上挂了上百只。
房间正中间是黑漆的桌子,正对着桌子,一面是凳子,一面是沙发,看来是谈生意的所在。米霍克皱了皱眉,侧眼看着那女人:“带我看这些干什么?”
女人诡秘的笑笑,走过去打开房间里的另一道暗门,依旧是一个请的姿势。
米霍克忽然有些不爽。狭窄的走廊两旁陈列着一些旧式的枪支,也有一些重型枪,原来做的是军火生意,也难怪装潢考究,倒酒的女人轻巧的一推门,是一个小隔间。
隔间里打着冷蓝的灯光,灯下的贵妃榻上蹲着一个邪肆的男人。他身上半掩半退着白绒皮草,里面黑色紧身衣裤包裹着属于少年的结实和纤细肌肉,一边剃成板寸一边却蓄了长发,黑亮亮的垂着。一侧是黑珍珠的耳钉一侧是一串银穗银环,脸上纹着黑色的纹身,右眼下是三颗四芒星,左嘴角纹成上挑大笑的模样。丹凤眼里一双红色的眸子,那神色像死了年轻时候的蕾温,热烈狂野。
“弗里克,你不去看场子吗?”倒酒的女人很不高兴的样子。那怪异的男人却只是兴奋到颤抖的盯着米霍克,没有搭理女人一下。他身后放着一把刀,形态方面索隆的差不多,只钉了三个黄铜铆钉,意外的没有装饰。人如其名,是个怪咖。
同样出色的眼神热烈的交流着,米霍克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右手手肘,那是拔刀的预备姿势。年轻男子也稍稍抬起膝盖,一抖胳膊一伸手褪下了毛大衣又哗啦哗啦的解下胳膊上一大串链子,从链子上的十字架、准星花、骷髅头还有什么T字和天平来看真的是不拘泥什么宗教。一甩腕子他又摘了耳朵上那一串玩应儿。一个发力蹬腿顺势从身后抽出那刀来,照着米霍克头顶上劈下来。
米霍克瞬时拔刀架挡,青年双手撑刀向后一跃又跳回到贵妃榻上,向侧面一闪身用后背撞开又一扇门,米霍克侧身伸手直面一刺,青年双腿交叉下压,单手撑地腹部撑刀用一个惊险的姿势架住了来势凶猛的黑刀。米霍克顺势收刀,青年腰上使劲推开了窗户,单手撑着窗框一跃,跳下了窗台。
既然方才那女人也说了他应该是去看场子的家伙,那就只能是蕾温让他等在这里的。米霍克笑笑,真是麻烦的旧交,看在这小子勉强有水准的份上,就帮她试试家伙吧。如此想着,米霍克也跃进了院子。
新鲜的空气明显的愉悦了院子里两个兴奋的剑士,光影交错,弗里克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明明知道没有胜算却还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去向强者挑战了——因为,他在那里。只是因为他在那里,强者在面前,骨子里的野性叫嚣着,理智什么的,不值一提。
米霍克淡定的观察者对手的行动,不成套路、没有体系,依赖体格和灵活度,过于浮夸却意外地实用。从刚才他摘掉碍手的装饰的时候米霍克就明白,这孩子虽然是个怪人却是个实打实的家伙。米霍克双手握刀狠戾的劈下来,一瞬间那孩子露出了一个棘手的表情,一个旋身居然用肩膀撑刀背对着米霍克。
虽然这样最大限度的解放了一只手,但是这个瞬间,米霍克手中任何第二把武器都可以刺进他毫无防备的身后。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招数。弗里克猛地一蹲身侧头勉强的避开刀刃,米霍克手中的黑刀没了着力,往前一倾稳住身形。弗里克借着身形优势,转过身来扑进了米霍克怀里,刀顺势握成反手,向着咽喉往上一挑。
好家伙,这招确确实实让米霍克可以记住他了。米霍克侧身一歪,回手一划,因为怕伤到自身所以怀里的孩子没有被腰斩的可能,但腰上确确实实的算是挨了一刀,米霍克向旁边迈了一步抬手收势,那孩子皱着眉单膝跪在地上,血流一地。
“真的是太失礼了,”一个披着白披风的女人从柱子的阴影里走出来,行了一个礼,“卡克蕾特,这是你干的好事吧,居然把夫人的贵客带到我们乌烟瘴气的后花园里。” 跟过来的倒酒女人也就是卡克蕾特也反唇相讥:“西比尔,看戏的又不止我一个。”白衣女人西比尔漂亮的蓝色眸中毫不掩饰轻蔑。“请跟我来吧,请允许我安排一些款待来弥补我们愚蠢的过错。”
接着来到了一个近乎于是大厅的地方。吊灯和巨大的落地窗让这个大厅充斥在明媚的光线里,四个弧形沙发围着雪白的长毛地毯,装饰陈设都令人欢快。弗里克放下了刀,也许是兴奋的余劲也许是疼痛让他皮肤发白双唇颤抖,他依旧蹲坐在沙发上,让一个看起来更加成熟的男人给自己的伤口一圈一圈缠绷带。几个人进行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口角,米霍克心情不错,选择性略过了西比尔白抹胸没挡住的□□和卡克蕾特黑丝袜中修长的大腿,喝了点酒等着蕾温给他一个解释。
“抱歉啊,我那混小子。”老女人叼着烟一身硝烟的闯进来。已经包扎完毕,光着上身喝牛奶的弗里克放下杯,撇撇嘴。
其实看戏的只有你这个老女人吧。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令我可以接受的解释,嗯?”鹰眼的金眸直视着蕾温,那这一辈都明白的一个[不要试图欺骗我]的信号,蕾温霸气的挥挥手支走了自己令人头疼的部下们,包括一个刚刚进门巨没有存在感的蓝头发小青年。当她再度坐在米霍克对面时不自觉的又恢复了老态。
“我想找一个副手了。如你所见,蠢小子们总是喜欢耍小聪明。”她拢了拢头发,点燃一支烟好像要把这点破烂事全吐出来一样。
“然后你想隐居?”米霍克不自主的探了一句,而蕾温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往沙发上一靠,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隐居?我才四十不到。”那语气就像前些的日子要重新挑战新世界的沙鳄一样。“米霍克,大事件还没结束呢,你也不能免俗。” 米霍克也不屑的摆出了一个近乎于笑的表情:“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以为自己可以超脱物外的小鬼。”
蕾温笑着又打开一瓶价格不菲的威士忌:“裸麦的,没问题吧。”琥珀色的液体在刚从冰箱中拿出的高脚杯里面荡漾出优雅的弧度。“你在没有克洛克和香克斯的场合下总可以算作伶牙俐齿。我还没老到把你们都忘了,真是抱歉。”
“对了,这一代新人还入眼?”蕾温不加掩饰的开始挖情报,米霍克在心里嘀咕:现在我家里就养着一个,“最恶的一代确实不假,但还是太幼稚了,每一个都是,不过红发很看好草帽小子。”曾经的时代浪漫露出习惯性的嘲讽笑脸:“太依赖恶魔果实了啊,他们不知道吃了恶魔果实就真的会失去灵魂啊。”
“上个月我去香波地诸岛了,夏姨还是老样子,我被坑的差点回不来。额,我忘了你好像跟她不太熟。”蕾温挥挥手做了一个不要在意这些的表情,“她是搅拌过大海的人,得到了令人羡慕的青春。”
那个不知老为何物的魔女……米霍克在心里面刷爆了弹幕。
“我想要回到海上了。”奔四的老女人笑的意气风发,“我们这些人啊,被那个什么海贼王鼓动到了海上以为在海上可以实现我们的梦想,现在我看清了,她一无所有,什么都给不了我。米霍克,你也好,克洛克达尔也好,我也好,当时,我们的梦想压根就不是海贼王啊,而现在是时候开始追逐时代了!”
米霍克不由自主的有开始问底:“那你当时的梦想是什么?”
“烦死了,”老女人低着头挥挥手来表示此刻难以启齿的心情“十七岁的梦想总是让人不忍直视,这是真理。额,刨除那些不说,总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所谓梦想的顾忌了,如今是欲望的时代。”
米霍克点点头算作附和,他打量着这个从来就不走寻常路的‘旧交’,她的眼神中跃动着一种久违了的光彩,似乎天地失色,此刻她蓝如雨霁晴空眸子就是最美的海,他好像隐隐期待着她说出那句话。
“所以,带我到大海上去吧,”曾经的时代浪漫笑的狂野热烈,一如当年她最美丽的岁月,鲜艳的红唇如同跃动着的火焰、盛开着的玫瑰、20年前处刑台上的血,弯曲成一个挑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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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米霍克看着立下了雄心壮志的‘故交’也浅浅的笑了一下,夕阳半落在天地间显得很大,光影间女人逆光的身姿仿佛跨越了时间的洪流重新回到了最美丽动人的岁月,浴火重生了。
“那我也回答你的问题吧,你看中的那个小子……”米霍克也站起来,戴上帽子也笑的很快活:“把他带到更大的海上吧。”
就说了,这可是行事一向乖张的大剑豪,看到大海又将天翻地覆怎么能不快活呢?
大海是不会为任何人停下的,这只是蕾温虚无而漫长的人生中的一个片段,更是米霍克的一个插曲,故事还将会继续但是相信我,老女人的故事讲不多久就会厌烦,她带着大量的军火去挑战新世界,去掠夺曾经白胡子也许还有其他被新世界淘汰了的人的地盘,去寻找自己的荣耀,也乐得看最恶一代把爪子伸向老一辈们。
自由不失浪漫的大海贼时代终于变得和绝对的正义势不两立,大海上狼烟四起,年轻的新势力动摇了七武海与四皇的势力天平,老一辈被投入火炉熔炼出新的罪恶,蕾温也终将葬送在战火之中,用年轻的姿态接受最终的审判,就是这么一个故事,一个无疾而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