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必须曾相识》寒冰cherie

25、第七章第三节

　　“凯凡”服饰的总部位于曼哈顿的成衣区，邻近有“时装大道”之称的第七大道第三十四街，距离谢志凡家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是一个有写字楼，有厂房、仓库的小工业区。主楼高三十层，分有不同的部门，而此时他们身处的正是三十楼的总经理室。
　　由于事出突然，原来准备带叶嘉利逐一参观厂房的决定只能取消，直接回到总经理室商量对策。
　　室内，休息区椭圆形的桌子上堆满了多种资料和文件夹，叶嘉利、苏聂智和另一个男人围坐在桌旁，只有谢志凡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窗旁，看着不远处仍在冒烟的一栋建筑。
　　他十多年的心血，才有今天“凯凡”服饰的规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就这样毁在那个不知名的人手上。看向窗外的眼在下定决心时多了抹坚决，还有极少外现的阴沉。
　　“志凡，这次的起火绝对不是意外，刚到现场的消防员也是这么说。幸好这次的损失并不大，只是少了一批皮毛……”
　　“我们应该在乎的不只是经济上的损失。”谢志凡倏地转过身，冷硬的脸没有一丝表情。“现在已步入秋季，冬季系列马上就要推出。我们今年的整个系列都是以皮毛为主轴，而这批皮毛又是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回来的最好的货，现在让我们上哪里去找这样的货？即使有，联系、交易、运货也绝不是几天就能办成的，到时候无论失期还是用低质货取替，‘凯凡’的声誉都会因此而大打折扣。不仅是‘凯凡’服饰，更有可能是整个‘凯凡’集团。”
　　苏聂智和另一个男人对看了眼，叶嘉利也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惊讶及无奈。的确，她所知道的谢志凡极少对人发如此大的脾气，即使对她，也仅有在台湾那一晚。可见这次的事情可以多么严重。
　　“志凡，”叶嘉利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第一次主动拉着他的手，希望能安抚他的怒气，让他平静下来，仔细想想目前并不那么简单的情况。
　　“我觉得这次的问题并不只在于一批货。”
　　“为什么这么说？你认为他是希望通过这次的火灾另有所图？”从她深思的眼中看出一丝疑惑，不由得把这次的火灾与设计图的事相联系，似乎真有一丝疑点浮现。
　　再三考虑后才认真地点头。“你认真想一下，今天早上我们不是怎么都弄不明白为什么那人要刻意改造你们的设计图，然后送到‘三主’作为他自己的作品吗？我们都猜对了，用这样的方法，他的用意不是让自己名利双收，而是希望藉此挑起‘三主’与‘凯凡’的争端。这次火烧你们的货也是一样。今年的冬季系列，对外放出的风声里只有‘三主’和‘凯凡’同时选用皮毛料子作为主要商品，而你们买到的这批皮毛，也是和‘三主’高价竟购后才得到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必定是‘三主’的不择手段。还有，我们找不出来的高人，可能就是幕后控制一切的黑手，也是一直对‘三主’和‘凯凡’虎视眈眈的人。可见所有的一切，都是希望‘凯凡’和‘三主’两强相斗，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坐收渔翁之利。”
　　谢志凡一脸深沉地等她说完，与两个好友交换眼神后，明显地发现两人的疑惑及不完全的信任。
　　“今年‘三主’的冬季系列真的也是主要以皮毛为料子？”
　　这是她所做的决定，自然也就立刻地点头，但旋即想到他这么问的意图。
　　“你怀疑‘三主’？三哥不会这么做！即使要用到这样的手段，我才是服装部的主管，他也没有必要瞒我。何况，‘三主’做事向来都是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在其他人的背后耍这样的手段。”
　　“可是你已经和我结婚，他对你留一手，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和三哥的关系，他根本不会这样对我。我相信他。”
　　期盼地看着他，希望他能与自己有一样的信念。也许夏君杭与她的情谊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可她希望至少他不要带有怀疑。
　　“可是我不相信。”
　　失望地等来他的“我不相信”，不由得在心中嘲笑自己。她为什么会以为他是如此特别，能无条件地只因她而相信自己商场上的对手？
　　“既然你执意要把‘三主’当成你的敌人，我也无话可说。我是‘三主’的人，也许也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转身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即被身手伸来的手抱住，搂入一具温热的胸怀。
　　“对不起，我有点生气过头，才会失去理智。”
　　“那你是相信三哥不会做这样的事？”转身面对他，希望这次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
　　“我没有办法因为你的几句话而相信夏君杭。”搂过她又要转过去的身体，一字一顿对她说：“可是我相信你。既然你认为他不会这样做，我可以不对他做些什么。”
　　作为一个生意上的决策者，谢志凡知道如此轻信一个人可以招致多大的麻烦，尤其是在这种毫无证据又至关重要的事情上。但面对着叶嘉利，作为一个丈夫的他却无法不去相信她的话。而在两者的平衡间，他选择侧重于后者。
　　坐在一旁的苏聂智看着两人翻了下白眼，他们两人的对话让他听得有点糊涂，特别是叶嘉利怎么会变成“三主”的人，还要是服装部的主管。但他已不想追究这些，只想解决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刻意清了清喉咙提醒两人还有外人的存在，等他们一同看向他才开口。
　　“我说两位，在这个时候我们首先应该解决的，应是如何处理冬季系列的问题吧！”
　　众人因他的话又陷入困局。不能失期，那剩下的只有原料与质量的矛盾了。原料与质量、原料与质量……
　　在心中不停地默念着，叶嘉利突然灵机一动。如果改变原料不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吗？可是“凯凡”……不知是否可以？
　　“我有一个折衷的办法。‘三主’准备用的皮毛料子，我让给你们。这两批货的质量、数量差不了多少，对你们来说应该没有问题。”
　　三人没有想到她所谓的方法竟是这样，不禁狐疑地对看了眼。
　　“利利，那‘三主’怎么办？”
　　“‘三主’……冬天，也不一定要穿皮毛啊！”
　　突然转开的话题让另外两人回不过神，只有谢志凡会意地笑了。
　　“你是准备用第二种料子？”
　　“嗯！不久前刚好有人通知我有一批上好的羊绒，而我的手上也刚好有以羊绒为料子的设计图。本来，我就打算在今年冬季让‘之韵’系列试着打进上流社会，可没想到‘三主’和‘凯凡’竟同时以皮毛为主要料子。而上流社会时装市场的占有份额，又历来都是‘凯凡’有绝对优势，加上这批皮毛落在你们手上后，我就更不敢和你们硬碰，只好把目标调回中等阶层。可现在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何不卖一个人情给你们，又能实现我原订的目标？”
　　谢志凡笑看她熠熠生辉的眼，这样的她有生气、有自信，才是他初听“叶嘉利”这个名字时所有的想像。
　　“看来，我是没办法把你留在‘凯凡’。”
　　接收她眼中的不解，握着她的手笑言。“相比起有你这样的一个助手，我更希望有你这样的一个对手。”
　　可苏聂智对谢志凡的话却无法认同。如果叶嘉利真是“三主”服装部的主管，她也就是近些年时装界大名鼎鼎的JC。一个能让“三主”的数个时装系列从衰退走向繁盛，再打出“JC”系列名牌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何况，她在“华心”三年做出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放走这样的一个人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
　　“志凡，你接下去千万不要说什么有对手才有进步的鬼话。”
　　“不是！”
　　谢志凡说话的同时，叶嘉利也在摇头，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相信会有这样的不谋而合。谢志凡侧头看她，示意她说。
　　“应该是需要进步，才需要对手。”
　　抬头看他，两人都绽放更灿烂的笑容，证明他们所想的一致。苏聂智侧过头，不愿再看他们。
　　“设计图的事又应该怎么办？”
　　另一把阴沉的声音响起，是那一个从未开口的灰衣男子，也是谢志凡所说的设计总监。
　　“关于设计图，我们也许可以来个顺水推舟，他想‘三主’和‘凯凡’两强相斗，我们就明里斗给他看，暗地里搜集证据，把可疑的人物一一过滤，等到他有所行动时，再一网就擒。”
　　“顺水推舟？你是想皮毛的让转变成抢购，让‘三主’和‘凯凡’有完全对立的导火线？”
　　谢志凡的心中也想着一样的办法，没想到她也相同。
　　“不仅如此，还可以放出风声，让外人传得再难听点。关于‘三主’改变战略，正式进驻上流社会阶层这件事，也可以是两者拉开的第一场战役。”
　　谈起公事，特别是她有特别情结的时装设计，让她完全忘记所有不好的回忆，以自己聪慧的头脑折服众人。
　　“聂智的想法是正确的，放她走，你终有后悔的一天。”阴沉的声音再次传来，灰衣男人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后，捧着走出总经理室。
　　苏聂智也走到他们面前，手拍上谢志凡的肩膀。
　　“这里的事我会处理，我还会先放风声出去，说我们可以买到‘三主’订下的货。你们不是还要回谢家吗？现在也不早了，还是快点走吧。”
　　谢志凡递给他一个代表感谢的眼神，正想离开，叶嘉利的电话却突然响起。因为是夏君杭打来的电话，而她也刚好可以先告诉他她的决定，让他有所准备，所以两人回谢家的时间晚了些，到达时已是傍晚七点多。
　　谢家四老和其余四兄弟看见他们回来，立刻追问关于下午火灾的事情，谢志凡只把问题当作意外地编了个简单的事故，再告知已有后备的布料便草草带过。在结束这个话题后，赖碧云和闻欣琪讲起蔡绫诗和单于茜妍同时怀孕的喜事，顺带也把问题带到叶嘉利身上。
　　“这次我们家是双喜临门，如果利利也能怀孕，来个三喜临门就好了。”赖碧云若有所指地试探道。
　　两个当事人都因这个话题而愣住，没想到这么尖锐的问题会立刻指向他们。
　　谢志凡担心地看了眼利利，旁人也许仍会弄不清楚，他们两人却是绝对明白她的身体根本不能生育。
　　“奶奶，志凡和利利才刚结婚没多久，又怎么会那么快有小孩……”
　　单于茜妍原本是想给两人解围，没想到谢志凡却坦白地截去她的话。
　　“奶奶，我和利利没有打算要小孩。”
　　“什么？没有打算要小孩？”赖碧云一脸的无法接受。说她传统也好，说她不可理喻也好，她就是无法接受时下的年轻人动辄就说不要小孩的做法。
　　“奶奶，除了我，还有大哥、二哥、笙凡和德凡，你们要抱孙子，有他们努力就行了，多我一个和少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我不能接受！”不容置喙地回绝他的话，看了眼垂下头一言不发的叶嘉利，顿时明白谢志凡说得那么迂回婉转，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她。
　　“奶奶……”
　　“不要再说了！”赖碧云脸色不善地直盯着叶嘉利，让室内的气氛顿时僵硬起来，没有人作声。
　　她早就该知道不应该让志凡娶叶嘉利。没错，她是有很好的家境、修养、学识，甚至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可娶一个身体虚弱，顽疾缠身的孙媳妇，终究不是一个当奶奶所希望看到的。即使心中对她确有无限的怜惜，但这些怜惜抵不上孙儿的幸福重要！新婚之夜，在伊克斯夫人的怂恿下去细问，才知道谢志凡因她的病而没有与她圆房，如今又因她的病而放弃要小孩，将来可能时，是不是要把他自己的心脏也换给她？！
　　越想越生气，赖碧云哼了一声，说一句“不舒服不想用餐”，便走回房间。
　　“唉！利利，老太婆她脾气是强了点，我晚上说一下就好了，你不要介意。”谢立皓也不知该如何舒缓如此尴尬的气氛。初听谢志凡说不要小孩时，他也却有一瞬间的难以接受，但再细想又发现，这都已是他们年青人的事，又哪里有让他置喙的余地？而且以志凡向来的性格和他对利利的珍爱，他能把话说出口就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
　　再叹口气，他挥手让佣人准备饭菜。
　　“我们还是先用晚餐吧。”
　　没有人说话，只同时向餐桌移动。
　　今晚的晚餐，显而易见，必定是无比郁闷的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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