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枕分

2、风雪夜归人（2）

　　2.

　　自打那天以后，我便常到竹里馆来听戏。

　　我喜欢听成碧的戏，尤其是那出桃花扇，她唱的最是有韵味。

　　成碧刚下台，卸完妆。

　　成碧穿了身素色旗袍，外面披了件深棕色的呢子大衣，海藻般的卷发随意披散着。她很白，嘴里还叼着半块凤梨酥，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柔柔道:“程先生，让您久等了。”

　　我不禁有些发笑“我就乐意等你。”

　　成碧双颊一红，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我才发现，她竟这般瘦弱，笑道:“你在台上唱了许久，定是饿了。这凤梨酥可是不好吃的，硬硬的，吃多了又腻。走了，带你吃好的去！”

　　街上依旧车水马龙，有时甚至比白天更繁华，这就是上海滩，一个神奇的城市，它让所有人为它着迷。

　　我原想着开车去，谁知成碧笑着说油贵，我自是不在乎那些子油钱，却不忍拒绝成碧。伸手便要将街边的黄包车车夫叫来，却被成碧给拦下了，她眼中闪烁着流光般的颜色:“程先生，若是那地方不远，走过去即可。”

　　我眉心一动，不忍拒绝，想着那地方也不远，从这里走过去，也只需要过两条街，便应下。

　　成碧是个不爱讲话的人，可她却一直在勉强着说出几个话题，看得我实在为她感累。转过头去，望着她，皎洁的月光透过她的发丝，嘴角带了抹浅浅的笑。

　　“成碧，你唱了很久，很累了。和我在一起，我希望你是不这么拘谨的，你不用说些什么。”我停下脚步，望着她说道。

　　成碧有些呆滞，她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我见状，弯下身子伏在她耳边低低道:“你若是想说，那不如我讲法语给你听呢。”我见她脸已经红起来，带着笑意在她耳边说了起来。

　　语毕，成碧才缓过神来，笑眯眯道:“程先生，您说的话自个自然懂，不过，我却是不懂得。”

　　我见她如此，蜻蜓点水般地吻在她脸上，而后再迅速闪开，只见成碧的脸绽放出一抹璀璨艳霞般的红晕，我笑嘻嘻道:“就是因为你不懂，才说给你听的。有些话，你要听懂了，就没那个味儿了。”

　　在这灯红酒绿的上海滩，我似乎能从成碧身上，找到一抹难得的安稳宁静。也许，这就是我喜欢她的原因。

　　“到了，终于到了。”我牵着成碧的手，停下脚步。

　　顺着我的目光，成碧向店内望去，双眉微微蹙起，眼中似有不解，而后惊讶问道:“饺子我从未吃过这个，从前倒不知，上海滩居然有饺子馆！”

　　馆内布置的清淡雅致，嗅到一股浓浓的北方味道，成碧似乎对这些很有兴趣，东张西望的。

　　“我从前是北平的，后来才搬来上海的，不是正经子的南方人，算是个裹着南方皮子的北方人吧。”我兴致勃勃的解释道“你吃什么馅的”

　　成碧摇摇头“我没吃过，您看着点吧。”

　　店里人不多，饺子上的也快，成碧低着头默默的咬了一口，眼睛一亮道“程先生，这真好吃。”连走的时候，成碧还不停称赞，说待以后要学了来怎么包，就是不知道店家会不会教她。

　　我想了想，说道“你想学包饺子啊，倒也容易，我家大嫂便是北方人，过两天我带你去找她！”

　　待我回到程公馆后，便寻了大嫂。大嫂是典型的北方女子，又是北平高官家的小女儿，性子极其刚烈，但与大哥是自由恋爱，数十年如一日。

　　“哎呦，月哥儿。想要我教这姑娘也行，正好找个人陪我解解闷，可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大嫂身材高挑，凤眼翘的恰到好处，眼里流露出戏谑之意。

　　我有些赖皮笑道“大嫂，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哎呀呀！风流大少爷，也会春心萌动啊，我可得告诉你，你若是喜欢人家，便得一心一意对这姑娘好。若是你是动真格的，到时候我便帮你做媒，就是不知道，这姑娘是哪家的”大嫂说的眉飞色舞，眼里止不住的笑意。

　　“竹里馆的成碧。”

　　只听“啪”一声，大嫂手中的茶杯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