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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歌剧院 ...

  •   “您的意思是说,”洛蒂笑了起来,白皙的侧脸抿出半个浅浅的酒窝儿,混合着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的独特魅力,“歌剧院住着一位幽灵先生吗?”

      “不,小姐,我并不是在和您开玩笑。”

      听见她这样说,拉法叶先生感受到一阵良心上的谴责。他将双肘搁在桌上,身子下意识地微微前倾,制造压迫感和展现说服力的同时,流露出的是内心的焦虑。

      “我的意思是,确实有这么个幽灵。”他尽量简明扼要,把话说得直白,“他在歌剧院里已经住了整整八年,也许更久——他控制着我们,无所不能。”压低的嗓音带着不少恐怖气息。

      “那么,”洛蒂稍稍直起身来,这表示着她将认真倾听,尽管她神情里仍然有着些许轻松,“这位幽灵先生都做了些什么令人惊讶的事呢?”微微挑眉。

      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就相信了有关“幽灵”的无稽之谈,洛蒂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然而拉法叶先生表现出的奇特态度却值得重视。洛蒂清楚,在收购巴黎歌剧院的过程中,拉法叶先生的好感将在特定的时刻起到很大的作用。说几句好话总比付出钞票容易,这是巴特勒们的信条。

      况且对方表现得这样煞有其事,总归该有些根源来历。

      洛蒂侧耳恭听。

      在遇见那个奇特的吉普赛女人之后,巴特勒小姐没有犹豫多久便改变了主意。她终于下定决心,听从呼唤她许久的直觉,去看一眼那个铭刻着她命运痕迹的城市。消逝记忆依稀遗留下的神秘感,踏入巴黎后隐约的不适与激动,还有一丝似曾相识,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不同寻常。

      洛蒂的情绪和举动因此受到影响,至少此刻的她较往常更加容易流露出神秘主义的倾向。

      “您很快就会知道——我想他会很快给您写信的,如果您真的买下这家歌剧院的话。”拉法叶先生神神叨叨,像是背负秘密许久终于找到倾倒口。

      洛蒂仔细倾听他夹杂着恐惧的抱怨,从中整理有用的信息。

      “……幽灵?幽灵他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他让演出因为各种不可思议的原因失败,原因仅仅是演员安排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你敢相信么?曾经有不相信他的人,竟然在半夜里看到他的影子站在床头。幽灵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人群中的一个人发出指令。据那个人后来回忆,那就像是一场噩梦,怎么也分辨不清的可怕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传来,但他身边的人竟然完全听不到,丝毫不受影响!总之,只要你不顺幽灵的心,必然会发生灾祸!”

      “除此以外,幽灵先生倒是很少打扰旁人。可怕的是他对歌剧院的操纵早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一切都必须按他的布置来办。他还恬不知耻,每月索取两万法郎说是工资,假若不肯给予又将遭受可怕的报复。唯一的好处是,每隔一段时间,他总会送来一些奇妙的乐章——上帝啊,我们相信那就是一位真正的幽灵,正是由于这些乐章,因为除了鬼魅没人写得出这样的东西!”

      他的神情又战栗又惊惧,却夹杂一丝隐晦的迷恋。

      “也就是说,”洛蒂很快从对方繁杂的言辞中归纳出了重点,她的声音惊醒了还在梦靥中的拉法叶先生,“这位幽灵先生会亲手安排歌剧院的演出人员,并且提供一些优秀的歌剧?”

      拉法叶先生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洛蒂顿了一下,接着便在剧院经理带着惊讶的目光中轻松自如地微笑了起来。

      年轻女郎含笑道:“如果他的安排足够精妙,他的歌剧令人击掌。那么我得说,两万法郎的特殊员工,我还是请得起的。”

      ——————
      巴黎歌剧院的转让手续办得非常之快。仅仅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洛蒂便成了为这座歌剧院的新主人。而生性大胆的她认为这会是一次非常不错的投资。

      拉法叶先生显然是过怕了被幽灵控制的生活,他急于这一切摆脱,并且对她的接手感到如释重负,甚至连压低了些许的价格都感到毫不介意。而对于洛蒂·巴特勒而言,她的性格和父亲一样,勇敢而热爱冒险,并不介意收购过程中这一小小的插曲。

      在她的心中已经认定了这样的事实:所谓幽灵只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凡人,而这位凡人拥有着有利可图的绝世天才。

      闹鬼传说层出不穷的巴黎歌剧院始终人潮不断,便是幽灵才华最好的证明。这位先生的安排独具匠心,而他的音乐亦是奇妙绝伦。洛蒂在亲自欣赏了几出由幽灵调|教过的彩排戏之后,便深深为对方的才华所折服。她相信这会是自己麾下一名非常优秀的员工。

      或许对方有着需要特殊照顾的古怪性格,但是,瑕不掩瑜。

      “……这是我们的芭蕾舞领舞以及五号包厢领座员,吉里夫人。”

      离任之前的拉法叶先生正履行着他的最后一项职责:向新任经理巴特勒小姐介绍剧院主要人员。当他介绍完了几位知名歌唱家之后,被引到洛蒂面前的是一位神情庄重、身着烟灰色塔夫绸裙的瘦小妇人。

      “而这一位,则是我们的歌唱老师费……”

      拉法叶已经准备开始介绍下一位工作人员,但洛蒂却制止了他。

      “请等一等,拉法叶先生。您可太敷衍了。”少女低柔悦耳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责备,她微笑着弯腰,握住那瘦小妇人的手,“尊敬的吉里夫人,请问您的姓名?”

      杰西·吉里愣了一下,不由诧异地看了一眼面前过分年轻的女经理,她下意识地回答道:“杰西。杰西·吉里。”

      杰西·吉里大概三十六七岁,很瘦,时常锁着的眉头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愁苦的纹路。

      身为剧院经理,直接称呼芭蕾领舞“吉里夫人”表示尊重便可以。但假如连吉里夫人的全名都不曾知晓,直接敷衍地记住“吉里夫人”,那么这样的尊重里反倒有几分可笑。不过杰西·吉里本人倒很少在意这一点,因为在意不过来。

      丈夫早逝之后,杰西·吉里早已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了女儿梅格、以及后来的养女克里斯汀身上,再无一丝一毫分给旁人。她冷漠、严厉,像是终日游荡在巴黎歌剧院里的一个影子。人人都管她叫“吉里夫人”,而她真实的姓名已经多年无人关注。“吉里夫人”,这就是她存在这里的唯一意义。

      “杰西。”洛蒂轻轻念了一遍,脸上流露出些许温和的笑容,“很好的名字。谢谢您多年的工作,吉里夫人。那么,我们来认识下一位女士?”

      ——————
      “杰西,快过来一下!”

      拉法叶·加西亚扯着嗓门喊道。

      这名脾气急躁的年轻人刚刚接手歌剧院没多久,经常把自己和手下的员工一起忙得头昏脑涨。而眼下胡乱抓人充数便是这名年轻人能力不足的显著证据。

      杰西不得不向约好一道出去散心的女伴道歉,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她是个漂亮姑娘,是这一届的芭蕾舞演员中最为引人瞩目的一个,下巴尖尖,身材曼妙。

      拉法叶·加西亚胡乱地对她交代道:“快带着巴特勒先生和他的太太、女儿去看一看五号包厢。”接着他转过身,含着歉意地对那名身材高大结实的男人说道:“先生,十分抱歉,我还有一些急事需要处理。可以由杰西带您和夫人小姐一起参观吗?”

      瑞特·巴特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毫不在意。坐在他怀里的小女儿,年仅四岁的洛蒂·巴特勒见状,也有样学样地点了点头,惹得站在一旁的巴特勒太太忍不住笑了出声。

      年幼的洛蒂·巴特勒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有着一张干净精致的小脸,白白嫩嫩,怀里珍惜地抱着一个红裙子的金发布娃娃。

      杰西心下有些忐忑。拉法叶先生显然是忙昏了头又人手紧,才临时喊了最显眼的她过来帮忙。只是她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真担心搞砸一切。

      杰西带着路,有些胡乱地介绍了几句,便听到身后巴特勒先生悦耳的男低音响起:

      “别担心,小姐,并不是什么大的事情。”瑞特的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宠溺与讥诮,“我家太太犯傻气,非要来听歌剧。我只好先带着她来瞧瞧,看看哪个位子最讨她的欢心。”

      旁边的斯佳丽早已习惯了丈夫挤兑挖苦的口吻,却还是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表示不服。谁说身为南方淑女的她不能欣赏优雅的歌剧?她现在可是优雅的贵妇!

      瑞特憋笑,斯佳丽瞪她,小洛蒂茫然卖萌。

      杰西眼看夫妻二人恩爱的样子,再看看他们十分珍爱的那个黑发黑眸的可爱小女孩,心下不由生出一丝羡慕来。下个月,她就要嫁给吉里先生了,希望自己也会得到这样的幸福吧。

      站在歌剧院门口,杰西掂了掂手中的小费,心满意足。

      巴特勒先生可真是够大方的。不过,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呢。

      本来是想要去逛逛杂技团的,不过既然有了这笔小费,还是去斯布里克街尽头那家香水店看看吧,吉里先生想必会喜欢的。

      杰西带着愉悦的笑容,踏出了歌剧院的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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