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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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散场，已经傍晚了。
实打实地忙了一整天，第二天还要参观学习，第三天上午就得启程回黎市，算一下留在邬城还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只剩下今明两个晚上。
江程和林照南便在一旁商量着要夜游古运河，晚餐尝尝本地特色菜。
千笑下了台，在一旁整理手边的笔记，给电脑关机。散会的人流步履匆匆，她的动作却不紧不慢，余光瞥见远处观众席那个仍然逗留的身影。
沈略佯装在手机上处理着什么事务，直到发现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朝千笑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马上要走到她面前时，江程先一个箭步窜了过来，热情地说：“千笑姐，我跟林照南约好今晚要去夜游古运河，特别美，你也跟我们一块吧？”
还没等千笑说话，林照南看到旁边的沈略，毕竟也是打过好多次照面的人，便也客套地问了句：“沈老师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去？”
沈略刚一皱眉，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千笑率先把电脑塞进托特包，淡淡开口：“好啊。”
她猜沈略走过来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他僵硬地接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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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的傍晚还不算很暖，来坐船的人不多。
前几天频频降雨，天气不佳，眼下码头没有大船，只有两人同乘的小船。
江程不太会和女生打交道，而跟沈略这个人虽然算得上是同事，平时交集也是少的可怜，甚至还不如这两天聊得起劲的林照南熟悉。
于是江程便主动要和林照南同乘，林照南像是有点想拒绝，但千笑偏偏及时打断：“好，那就我和沈老师一起吧。”
等上了船，千笑发现，这船不像旅游城市那样宽敞，可能也是因为这里的河道也狭窄绵长。
船不大，再留出船夫划船的位置，两个客座面对面，一坐下，两人膝盖就只能隔一拳的距离。
千笑只好顾左右，不看他。
乍暖还寒时的晚风，像江南水乡少女的吴侬软语，轻拂面上，温度和煦得令人心旌摇荡。
杨柳垂髫开始起了飞絮，如同在春天下了一场雪。
河光倒映两岸灯火，明明灭灭，水中那轮月随着水波破碎，又复原，再破碎。
而他们坐的小舟摇摇曳曳，像是能就这样摇回千年前这片月下。
而这月，这星，这灯，从远处延伸，落在眼里只是点点光斑，一不留神就连成一片璀璨。
原来是她眼里起了雾。
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她心里的一团雾气就一直没散过。
两人都不说话，一时间只能听见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像某种白噪音，宁静又催眠。
过了半晌，沈略才开口：“我们，之前认识？”
“一面之缘。”千笑把视线从河岸灯火上收回，转而投向对面的男人，“还记得吗，省台门口那家咖啡厅。”
沈略稍加思索就想起，记忆中他也就去过那么一次省台，前不久去见白景砚的时候。
“就在上周？”沈略有些讶异，还以为会是更久之前，毕竟在遇见聂千笑之前，已经很少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配音了。
男人思考问题时的表情格外专注，是一种在办公室里吊儿郎当地摸鱼时从未出现过的神情，千笑莫名觉得很有趣。
“对，大概是上个星期三？我记得你当时和我的嘉宾白老师在一起，我当时猜测你应该和他一样，也是配音演员。”话到这千笑故意顿了顿，看到沈略微微皱眉，才继续说，“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你是个主持人。”
沈略沉默两秒钟，很快脱口而出：“你是那个，馥芮白。”
千笑乐了：“对。”
那天她排队在沈略前面，点的是一杯馥芮白。
这样充满色香味的记忆点，一如她对沈略声音像是手工巧克力的描述。
确定了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见过面，沈略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神态和姿势也略微放松下来，伸手挽袖口时，指尖擦过千笑手臂，温润的触感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默默在心里计算着船还要多久才能靠岸。
看出他的心猿意马，千笑明知故问：“不过既然你不是做配音的，你是怎么跟白老师认识的呢？他这么大牌，省台请他上次节目都费了不少劲。”
千笑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一副好奇又期待的模样，沈略敷衍的话在嘴边绕了个圈，到底是没说出口。
他不爱说谎，更何况是跟一个今天聊过天以后一辈子也不会再见的陌生人。
“我跟白景砚……算是网友，那时候我跟他在一个社团做CV，网络配音，挺小众的，你可能没听说过。”
千笑也没想到他会和盘托出，本来准备好冷场时调和气氛的话彻底派不上用场，让她的脑子宕机了片刻。
因为这些所谓“小众”的名词实在过于熟悉，几乎构成她全部的少女时代，所以她花了几秒钟才将自己代入进沈略口中那个对网配一窍不通的角色，然后顺理成章地接着问了句：“跟白景砚在一个社团，那你应该也很厉害吧，怎么现在不继续做配音了？”
“累了。”沈略下意识不想谈这个问题，“出名挺烦的。”
千笑哑然失笑：“你这话挺拉仇恨的。”
但她听得出来，沈略真只是陈述事实，没一点自夸的成分。
“不过也是，上次白景砚来录节目，现场来了好多粉丝，堵得水泄不通。”千笑状似无意地问，“你也有很多粉丝？”
沈略摆摆手：“没他多。”
谁不知道白景砚是现在配音圈第一人，再加上近些年因为妻子的缘故开始频繁出现在台前，粉丝量几乎快赶上一二线的男明星了，没他多……也不少，千笑是经历过他们俩交相辉映的那个时代的。
千笑的手指下意识轻敲着船舷，忽然聊起那期刚录制完还没播出的节目：“你知道吗，白老师说他后面的工作重心可能会放在国漫上，打算逐渐淡出影视配音，你说如果有一天，他跟你一样不再做配音了，粉丝们会不会很难过？”
“可能会吧。”沈略思考了一下，“没有白景砚的配音圈，很难想象。不过他做出的决定一向不会被别人左右的，也包括粉丝。”
千笑点点头，问他：“那你呢，你退圈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粉丝？”
沈略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和白景砚不一样，我从来没走到过台前，我在粉丝眼里就是一个符号，一个虚拟人物，走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角色等着被她们喜欢。”
荒谬、困惑、不真实感和想要反驳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千笑徒劳地张开嘴，还没等说话，不知道是忽然起了风，还是恰好途经一段湍急的水流，船侧用绳索绑着的救生圈忽然掉落，顺着水流漂走了。
船夫赶忙伸手去拽绳子，却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绳子从指缝旁溜走。
千笑恍然发现，原来她引以为傲的喜欢，只是沈略手中一条单向的绳索，他轻而易举松开手，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可以石沉大海，彻底消失。
那她等待的十年算什么？
为了找到他而付出的努力又算什么？
不知道是气沈略还是气她自己，千笑不再端着事不关己的伪装，语气不自觉带上刻薄：“你这话说的……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好像完全不用对她们负责任。”
沈略被这句突如其来的重话砸得有些发懵。
千笑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就像开玩笑，但任谁都能听出绵里藏针般的嘲讽。
沈略下意识想为自己开解，但是平白无故被人怼了句，说出来的话多少也带了点脾气。
“不退圈难道就算责任了？时间久了她们总有一天会发现，”沈略两手一摊，坦白地自嘲道，“我这个人，不过如此。”
船终于靠岸，岸边小商贩的叫卖、嘈杂的人声几乎盖过沈略最后那一句低语。可千笑还是听清楚了，但她却想不明白。
下船时，比他们早一点到达的江程和林照南已经等在岸边。
沈略动作利落地下了船，回身想搭把手的时候，就看到千笑已经握着林照南的手上了岸，只好讪讪收回了手。
江程眼尖，发现上船前还很客套的千笑和沈略都面色低沉，像是刚吵了一架，周身弥漫着无形的低气压。他心里摸不准刚才分开的半小时里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想办法试图活跃气氛：“千笑姐，到饭点了，咱们一块去旁边雁湖楼吃饭吧，他们家的鱼可是一绝。”
此刻千笑却是没什么食欲：“你们去吃吧，今天有点累，我想先回去休息。”
林照南在一旁，瞧见千笑脸色不好，主动说：“下次再聚吧，我也有点累了，明天还有参观活动，我跟千笑姐买点什么回去吃就行。”
江程见两人都说到这份上，便也只好作罢。
目送着两人走远，江程终于忍不住开口：“沈老师，千笑姐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跟你一起坐趟船就这样了？”
这话正戳在沈略那点百思不得其解的不顺心上。
他不理解上船时还和和气气说话的人怎么一瞬间变了个人一样，这样突如其来又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摸了摸口袋，只有一支手机。
“我怎么知道。”旁边就是个小报刊亭，沈略买了盒烟，又买了个打火机，手指灵活地撕开包装，丢一根到嘴里点着火，叼着烟含糊不清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江程很少看沈略抽烟，还以为是主持人为了保护嗓子一般都不抽烟，没想到他是会抽的。
他试探道：“是不是你那个脾气，把人家女孩子给气着了？”
沈略深吸口气：“我脾气还不够好?”
江程没好意思说，沈略只是在镜头前温良恭俭，平日里那副我行我素的模样，也实在算不上善类，只是因为外型太出众，才混得一副好人缘。
想到这里，趁着夜色的遮掩，江程在一旁悄悄打量起沈略。
他的指间一点火光忽明忽暗，吐出的烟雾平添一分朦胧的美感，却难掩他清晰的下颌线。
很标准的一款帅哥，绝对是女生喜欢的类型，就算不喜欢，至少也不会轻易被这张脸惹生气。
除非是……江程严肃道：“沈老师，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敬重你的，台里有纪律，千万不能利用职务之便行骚扰……”
沈略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江程连忙上去拍他背：“沈老师，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我去给你买……”
沈略摆手推开他，阴恻恻地说：“别碰我了，离骚扰女性的变态远一点。”
江程也意识到自己的怀疑未免有些离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不怪我多想，沈老师，平时你从来不参加团建和同事的邀约，怎么今天愿意来？你是不是对千笑姐有好感啊？”
沈略头大：“你听听你说的像话吗？”
江程知道自己又猜错了，叹了口气问：“那你们刚才在船上都聊什么了？难不成是探讨工作？”
想到船上的聊天内容，沈略觉得头更大了。
过了片刻，他低声骂了一句，开口叫住正打算去便利店买水的江程：“把她微信推给我。”
“谁？”江程回过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像是捉弄，非要他亲口说出来。
于是他吐出几个字：“聂千笑。”
“哦哦，千笑姐啊，有的，我马上发给你。”江程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忽然眼睛一转，狐疑地问，“不过，你要她微信干嘛？”
沈略太阳穴突突地跳：“放心，肯定不是你想的那种目的。”
江程看着沈略那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和往常实在大相径庭，他心里更加坚定了刚才的想法，忍不住建议道：“那你加了人家，说话态度好一点。”
“少废话。”沈略不想再多说，把左手捏着的外套往肩上一甩，一根手指勾着，另一只手腾出空来拍了江程脑袋一下：“先走了。”
不一会儿，沈略的手机上出现了千笑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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