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瑰》洪雪梅

53、迷途知返的羔羊

　　原来这一切都是安琪在背后搞的鬼。
　　安琪原本就是个很有心机的女孩，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口蜜腹剑的官场环境中，又有父亲的言传身教，对各种权术伎俩早已烂熟于心，加之大权在握的父亲对她一向疼爱有加，有求必应，这样更导致了她的性格跋扈又阴毒。在她的脑子里，凡是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男人自然也不能例外。所以，在那家咖啡店被他毫不留情地当场拒绝之后，她表面上不声不响不吵不闹，而在心里面，却暗暗地埋上了一颗报复的种子。但很快她又发觉到原来还是他最好，便及时抛开了报复的念头，规整了思路，发誓一定要将他据为己有。于是，她积极谋划，运筹帷幄，想不到这中间竟主动送上来一个最便捷的给力搭档——他的母亲，居然提议将他俩同时送往英国留学！这真是喜从天降，如虎添翼，不成功都不可能了。来了伦敦，她又千方百计地接近他，使出各种手段来诱惑他。她约他出去吃饭，结果，他不理；她在洗澡时故意敞开房门，把水声弄得响响的，引诱他过去，结果，他没去；她穿着性感内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出诱人的姿势，想等他回来时故意让他撞见，结果，他视若无睹；她在半夜故意耍酒疯闯进他的房间，结果，被他扔回到了她自己的床上；她装可怜博同情，哭着说生病了没人照顾，也没朋友可以交流，结果，他喊来了刘阿姨。反正，无论她使出什么手段，他就是不上钩。她思来想去，觉得他不上钩的最主要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他之前说的那个女朋友。她特后悔当初没动用她爸爸的势力把那个女孩调查得一清二白，然后直接给她个下马威，叫她滚得远远的。现在，连她的基本情况都摸不清，再想下手已无从入门。不过办法都是靠想出来的，既然他说有女朋友，那一定会有书信往来。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先窃取他的信件，然后死练他们双方的笔迹，再给他们来一个狸猫换太子，无中生有。这样，非但拆散了他们，还能趁虚而入，在他最痛苦落魄之时给他来一个雪中送炭，寒风里的拥抱，就不信他赵贤斌会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金钟罩。她开始暗地里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寻找下手的时机。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每个周一到周五的早上他都会跑步去学校，一般中午不回来，直到晚上九点左右回到公寓洗澡睡觉。她趁他去学校时偷偷用开-锁-工具弄开他的卧室门，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他的信件，又从这些信件里找出疑似他女朋友的那封来，拿相机把信封和信纸里的内容先拍下来，又找到一些他的课程笔记，把他的字体也拍下来，之后把那些东西还放回原位。窃取了双方的字体后，她照着照片里的字迹用心描摹苦练，最后终于练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然后开始实施她的第二步计划。她还是趁他去学校时潜进他的卧室，在他喝的水里倒进适量的安眠药。为了避免喝剩的水引起他的怀疑，她先是把那水弄得不多不少，刚好喝一顿的。等到晚上十点半，估摸着药物起效，他该睡着了，敲敲他的房门，没反应，用开-锁-工具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再从里面敲了敲门试探下他有没睡死，结果他还是没反应。于是，她从容地脱掉外衣随手扔到门外，只留一件性感内衣，进屋，架好相机，选好床上的最佳拍摄角度，按了相机的自拍键，又快速跑到他那里托住他脑袋躺在他的臂弯里，做出一个亲密的相拥而眠的假象来。听到相机咔咔连着响了两下，这才拿上相机回到自己的房间。照片洗出来后，她又开始实施她的第三步计划。不过这第三步计划比较难实施，要等合适的机会。她更加密切地关注他的每个举动，什么时候回来，脸上的表情怎样，她都在暗地里观察。她要等一个契机，等他收到那个叫-春晓的女孩的来信再给她回信，她要看看那信里的内容，然后迅速炮制回信。这第三步计划最为关键，中间有一次失败了，主要是只有对方的信，没有他的回信，可能是他在学校时就直接给回了。必须要同时窃取她的来信和他的回信，这样才能知道双方信件内容，回信才不至于露陷，才能让收信的一方深信不疑。还有，必须要在他发出去之前就把信里的东西换成她想要的，再经他自己的手发出去，这样无论在内容上时间上都不会产生冲突，这一招狸猫换太子才算是完美无缺。所以，她必须要耐心地等待，等他收到了信又正好写回信之时，她才好利用这机会。还真是被她等来了这机会。这一天，她在卧房里听到大门响，遂拉开门缝，窥到他兴高采烈地，回来得比平常早很多，一回来也不急着去洗澡，而是呆在房间里半天不出来。但没多久又看他出来了，出了大门。她迅速跑出来把大门反锁，又快速弄开他的房门潜进他的房间，果然在他的抽屉和书本里找到了那一来一去的两封信。她迅速打开来信扫了扫信内容，又小心翼翼打开他已经写好封口就要寄出的那封回信，抽出信纸一把塞进口袋，然后就着他的纸和笔，按照来信内容重新写了一封，又再装进去按原样封好，还夹回书本里，把来信也重放回抽屉原来的位置，然后，反锁上门，再打开大门的反锁，溜回自己的卧室，打开偷来的那封信，看了看内容，以春晓的身份给赵贤斌写了一封绝交信，又以自己的正宫娘娘身份给春晓写了一封绵里藏针的劝慰信，再给她的干妈——赵贤斌的母亲写了一封请求增援的信。最后，她把那封以春晓的名义写的信封好填上信封地址，一并放入写给干妈的信袋里。这样，这两封信随着赵贤斌的那封差不多同时间发出去，等干妈收到后再把那封以春晓的名义写的回信发过来，她的第三部计划就算是圆满地完成了。多亏得小时候爸爸当过公安局局长，有次她跑到爸爸单位去玩，在走廊过道里无意中窥见几个警察正在房间里审讯一个惯偷，从那惯偷嘴里得到了这些开锁绝技。要不然，她的计划怎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这所有一切都是在神不知鬼不觉地秘密进行的。她本来只是想着，从中挑拨一下，制造些隔阂，引发他们彼此的不信任，破坏掉他们的感情，再伺机从中渔利。要是运气足够好，也难说这么一闹就不能把他们拆散开了。严格地说，她的计谋并不算高明，因为，虽然在通信上搞了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的鬼把戏，却无法控制他们的电话沟通。倘若他们俩人中有一人打电话表示质询，她的阴谋就会败露。如果他们彼此足够信任，不但不起一点作用，反而会弄巧成拙。安琪是聪明人，这些她都有考虑过，本也没打算仅靠这一次就把他们的关系撤掉破坏掉。但偏偏就这么巧，这中间正好隔着个暑假，学校的电话机又恰巧坏掉了，竟阴差阳错地使得他们失去了确认和沟通的机会。有时候命运这东西不能全信，也不能一点都不信。
　　可怜赵贤斌日防夜防，最终还是被命运算计了。自此，他伤心痛苦，借酒浇愁，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半夜才归。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张国庆，要不是他不择手段地紧追着不放，那么春晓也不会被他蛊惑，也不会和他说分手了。
　　眼见着赵贤斌自暴自弃，安琪一开始还暗自高兴，试着在他喝醉的时候上前去给他端个水、拿热毛巾敷个脸什么的，以为一来二去地他就会被她感动，慢慢就会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来。可完全没想到，他竟像变了个人似的，从之前的温文尔雅转眼间忽然变成了粗暴蛮横嗜酒如命的瘾君子了。以前还只是对她态度冷淡不理不睬，现在，每次只要她上到他跟前去，除非他醉得不省人事，只要还有一点点清醒，他就像个疯子一样对她又喊又骂，完全没了一点绅士风度。一次两次还能忍受，她就当他是刚失恋喝醉了心情不好，但每次都这样，她这个娇小姐哪里还受得了？也气得把毛巾一甩，摔门而出。其实这个时候赵贤斌还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安琪，如果知道是她，恁他再有风度也非要掐她个半死不可。
　　有一次晚上十一二点，他又喝醉了，手里提个酒瓶子踉踉跄跄地回来公寓，一眼瞥见安琪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讨厌死她了，每天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洗澡时故意把水声弄得响响的，穿着透明的睡衣在客厅里晃来晃去，还几次闯进他的卧室。她以为她是谁呀？仗着老爹有权有势就了不起？以为谁都是她的囊中物？一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晃晃悠悠地往她那边去。安琪一看，惊喜交加。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这是要······做甚？容不得多想，赶紧伸开腿，摆了个诱人的姿势，微闭着眼睛，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等着他来。但谁能想到，赵贤斌过去后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手还提着他的酒瓶子，一手伸出根手指头指着她，放肆地大笑起来，打着酒嗝儿说：“······哈哈，你，应该脱光，躺在大街上去，躺在这里······”他摇着他的手指头，做出一副很可惜的表情来，说：“是找不到客人的——”
　　安琪一轱辘爬起来，羞愤交加地跑去了她的卧室，砰地一声门重重地关上了。但不到半分钟，她又气急败坏地拉开门，凶神恶煞地立在门口，争锋相对地对着赵贤斌骂道：“我脱不脱光关你屁事？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要不是靠着我们家，你以为你们能有今天？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骂了几句后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斜睨着眼，无比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轻狂地说：“就你这样的，不瞒你说，本公主早都玩腻了，哼。”骂完后一转身回了房，没几分钟又出来了。这回，手里多了个行李箱。她气呼呼地拖着行李往大门处走，刚要出门又忽地立住，扭头对已经醉倒在地的赵贤斌阴毒地骂了一声“去死吧你！”然后，拉开门，消失了。
　　从这之后，安琪就再没回来过。安琪走后的第二天，倪心洁就得到了消息，不停地给儿子打电话，但他一听到是她的声音，就立刻挂断电话。她只好不停地打，电话铃声不断地响着，他听着心烦，索性又出门喝酒去。
　　他心灰意冷地在大街上流浪着，满腹的郁闷痛苦找不到发泄口。看见路边上有一家酒吧，拐了进去。几小时后，他被几个白人抬出来扔到了马路牙子上，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形同乞丐。所幸，这一切都被一双暗处偷窥的眼睛监测到了，很快就有人来把他弄回了家里。
　　这情况维持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他又被人扔到了马路边，那个刘阿姨又及时出现找人把他从街上抬回了公寓。这次她一直在客厅里陪着他。直到他酒醒起来去厕所尿尿时，才发现刘阿姨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就蛮横地嚷：“你在这里干嘛？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刘阿姨不动声色，只是坐着，像没听见一样。等他上完厕所出来，她喊住了他：“聊聊吧。”
　　“有什么好聊的？”他立在客厅中央，呛呛着反问道，是一副绝望过后的冷酷。
　　“你的事情我多少听说了一些。如果我是你，就不会中了人家刻意设计的圈套，而是选择保存实力，奋起反抗。”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个刘阿姨果然不是一般人，好似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奋起反抗？你拿着我的护照，竟然要我奋起反抗？”
　　刘阿姨攸忽站起来，双手仍然抱在胸前，在厅里来回地踱步。少顷，她洞察一切的目光落到赵贤斌的脸上，严肃地说：“护照以后会还给你的，但前提是要完成学业。别忘了，你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是求学！我相信，那个女孩子肯放你出来，一定是深明大义之人，如果让她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她嘴角轻扬，冷笑了一声，“你认为她会怎样看你？”
　　“······”赵贤斌倔强地咬紧牙关强忍着眼泪。
　　“明知是阴谋诡计，又何必耿耿于怀？又何苦自暴自弃？”她犀利的眼神紧盯着他。
　　“你怎么知道是阴谋？就算是阴谋，也成了既定事实。”他终于忍不住落下了一滴眼泪。
　　刘阿姨走过来，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神变得温和多了，看着他说：“有看过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么？如果罗密欧能给自己再多那么一点点耐性的话，你认为，这个故事还会是个悲剧么？”
　　赵贤斌茫然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似有所领悟，似豁然开朗。是呀，万一只是个误会呢？他不也认为这一切有太多的问题了吗？他不也坚定地认为春晓是不可能背叛他的么？那何不再等等，把问题查个水落石出再说？
　　见他的心念已有所动，刘阿姨接着循循劝导：“有些事情暂时搞不清楚那就交给时间，时间自然会给出你答案。像你现在这种状态，人未死，气已绝，岂不正好给了你的对手可乘之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给自己也给她多一点信心和耐心。”
　　是呀，她总有开学的一天，事情迟早是会弄清楚的，这万一只是个误会，那岂不是真的落入了人家的圈套？还总嘱咐她不要上当，总叫她不要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轮到自己时怎么就完全糊涂了呢？与其这样自甘堕落还不如把一门心思都放到学业上去，不然就算回去了，又如何有脸去面对她？刘阿姨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把他浇了个豁然清醒。
　　“好啦，我这个不受欢迎的人也该走了。”刘阿姨自嘲地说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赵贤斌张嘴想说句再见或者谢谢什么的，又不好意思，刚才还对人家出言不逊呢。好在人家也不记仇，出了门还不忘关心地嘱咐一句：“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走啦。拜拜。”
　　赵贤斌低着头向她胡乱挥了下手，刘阿姨笑了下把门带上了。
　　刘阿姨走后，赵贤斌彻底反省了自己，不再去酒吧，也不再流连忘返于街头，而是把一切时间和精力都专注到了学业上。他再一次坚定了自己，也坚定地相信春晓，她说会等他，她就一定会等他。到时，他也要在她面前呈现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