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尺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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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一方尺素上只这四字。
字体是标准的台阁体，偏还带着如水的圆融温润，看着就教人想到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谦和君子。只是他不知怎的，倒想到了上元节所见的姑娘身上。
寻常人家女子大多习婉约秀美的小楷，她倒偏好这规规矩矩的台阁体，倒让李昭德觉着新奇。
他习字多年，抄书不知凡几，台阁体可谓是千锤百炼，这字体是科考专用，虽说端方工整，却毫无特色。因此大多数人是不大喜欢这种字的，只是应考需要才会下苦工。深闺绣楼里的大家小姐又不用应考，自然是由着喜好。
秦姑娘当真是……他想了想，终于下了定义——妙人。
还有就是，这蟾宫折的桂也真是一点也不含糊，足足四五支桂花夹杂在尺素中，这细小的花朵易落，零零碎碎的散落在素白的锦缎上。
蓦地让他想起了前几日郑管家送来的香囊，似乎也是桂花的香味……
那个蓝底水纹的香囊，此时正挂在他腰际，紧挨着那方记载了他姻缘的玉佩，此刻他只觉得心头隐隐发烫……
只是，那位姑娘知不知道香囊不能随便送人呐？想到这，李昭德竟觉得脸热。她，是知道了秦李两府的婚约吗？还是不知道，香囊意味着……
想起那晚的初见，却让他觉得对方只是单纯的祝愿。娇憨懵懂的秦姑娘，心性如赤子，天真得颇有些不谙世事，哪里知晓男女之事。
蟾宫折桂啊，他垂下了眼睫，胸口翻涌着温暖又熨帖的情愫，软化了眉眼，让他连嘴角都不自觉得勾起。
而郑管家一行人却在离开后避开了人群，率众踏入了郊外的湖水中，他们此时正穿梭在一片珊瑚堆砌的回廊里，游鱼在他们身边穿过，视若无物。回廊外，纤细的水草摇曳着，舞姬柔美的身姿也不过如是。
到了花厅，郑管家便让众人在外等候，自己进去复命。
“大人，东西送到了。”郑管家躬身作揖，神色恭敬。然而大堂的主位上，却是李昭德眼中天真无邪的“秦姑娘”。
“辛苦了，这些日子倒是因为我的私事麻烦大家了。”少女依旧一身青衫，她身姿端正，含笑的眉眼通透灵秀，姿态温润平和得让人只觉春风拂面。
“能助大人早日归位，我等就心安了。”郑管家直起身子，语带欣慰。“何况李公子也不是什么难处的性子，此间事了，大人便可了却尘缘，我等也可功成身退了。”
“劳烦各位了。”青衫少女微微颔首，又想到了此行的目的，道，“月桂，他……留着吗？”
“大人尽管放心，”郑管家正色道，“无论是熏香或是食材，我们都给李公子备足了月桂。”
不错，这蟾宫折桂，是实打实的蟾宫月桂，为了向蟾宫之主讨月桂，她还真是费了老大功夫，现在想起那个眉目妖魅的男人都教她忍不住无奈得苦笑，真是上千年的清修都没这么累过。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真正教她为难的，反而是看上去极好应付的李昭德。
即将升仙的妖精，折在凡人手上的，数不胜数。倒不是凡人有多大的能耐，只是妖精往往贪恋红尘。尤其是身负因果报恩斩缘的妖精，本身就落了下乘，又因为多年清修大多不懂人性，所以心性单纯，极易被凡人算计。
不过在她看来，妖精们与其说是折在了情劫中，不如说是败在了自己的心境上。红尘繁华，诱惑无处不在，一旦停驻，就意味着万劫不复，千年苦修一朝尽，就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情字。
凡人于他们，如朝生暮死，纵使如愿，又能如何？何况人心易变，凡人抽身后，断了仙缘又失了情缘的妖精又要如何自处？
人心贪婪，如无底深渊。她见过太多太多结局凄凉的前辈，她自认天资悟性都不算顶尖，不得不严阵以待，她实在不愿自己置于险地，尤其是现在，她离神位只有一步之遥。
为了此次报恩，她入世了勘察两百年之久，了解凡人的方方面面，务必做到毫无破绽。甚至为了避免入情劫，她至今只见了李昭德一面。
她苦修千年，就是为了大道长生。如今登天之路就在眼前，她如何甘心折在这段因果上。所幸凡人短寿，她倒也不算难捱。
凡人所求，大多不过荣华富贵，待李昭德高中，便是自己与他缘尽之时。因果了断，自己便能了却夙愿，成为真正的水神。
如此，各自安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尺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