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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间宴 ...

  •   宋月临到王都的那天正好是六月十五,恰逢她的长姐,素有楚都牡丹之称的安阳长公主的生辰。

      于是她前脚刚进了驿馆还没把凳子坐热,后脚长公主府就派了大管家亲自来邀她过府参加晚上的花间宴。

      “谢家二公子也来么?”宋月临随手给自己又倒了杯茶,顺口问了句。

      “额,谢家二公子……”大管家一顿,欲言又止。

      “嗯?”她挑了挑眉毛,狐疑道,“莫非你想告诉本公主他长得不好见人?”

      对方笑笑:“小的岂敢对谢佐领品头论足。只是……公主有所不知,其实,谢佐领他大半月前便已经留书离家去了边疆投奔了正在和北戎作战的前线军队去了。”

      宋月临握着茶杯盯着他,闻言扬了扬嘴角:“他一听太后打算做媒就跑的比兔子还快啊,还真是不给面子。”

      对方笑而不语,顿了顿,才意味深长地笑道:“长公主担心公主您因此心情不愉,加之想到公主多年未归恐会多出些生疏来,所以特意还邀了几位在都中颇有声明的青年才俊一同赴宴,也好让公主您多交些朋友。”

      宋月临唰地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内室走,一边扬声道:“等着我去换个衣服马上就走!”

      ***

      从西到东,夜幕已临,华灯初上,整座都城随即也被笼罩在了一片柔和光晕之中。

      宋月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一抬头,一梢越过墙头的合欢花便在夜色中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颇为赞许地点点头:“长姐家里种的花十分讨喜。”

      话音落下,一个泠丽的女声从一旁传来。

      “多年不见,在你眼中便只是长姐家里的花才能讨喜么。”

      宋月临转过头,一个着一袭银凤红袍,头戴牡丹金步摇,眉间一点花钿艳光四射的冷丽女子便进入了她的视线,正是安阳长公主宋云霓。

      瞧着对方款款走近,宋月临弯起眉眼,笑了:“长姐这话说的,倒像是在埋汰我。”

      “听说太后留你在宫中住,你都尚嫌不够自在所以婉拒了,我心中忐忑也是自然。”宋云霓说着话,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她的腕子,微微一笑,“走吧,长姐领你去认识些人。”

      两人返身进府,一路穿过前院,绕过水廊,最后沿着蜿蜒的石子路来到了一片有石渠清流蜿蜒而过的花圃间。

      虽尚未到请帖上所写的开席之时,但花间宴上却早已是宾客满座。宋月临心下一笑,侧眸又瞧了一眼身旁仪态万千的宋云霓,倒也毫不意外。

      众人见她们来到,纷纷站起行礼。

      宋月临四周环顾了一眼,目光落在对面那几个年轻男子身上,料想他们便是那大管家口中说的青年才俊,唔,这看起来嘛……才不才不知道,俊倒的确是俊的。

      两人这一落座,夜宴便也就正式开始了。宋云霓看起来心情不错,或许因为是个便席,加之有丝竹和曲水流觞助兴的气氛柔和融洽,所以席上的人也就并不怎么拘谨。宋月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坐在对面那几位青年才俊的问候和奉承。

      正当其中一位才俊沾沾自得地作诗之际,忽然一个穿着月白锦衣,头戴玉冠,相貌英挺的男子从花圃外匆匆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正在作诗的才俊便停了声,转而行了个礼,冲着来人唤了声“安阳侯”。

      宋月临这便对上了号:原来这位仁兄就是她姐夫,安阳长公主的驸马。

      “还不来坐下?”宋云霓看着自己的丈夫,语调微凉,听得出她的情绪明显冷落了一些,“不要扰了李公子的文思。”

      安阳侯似乎松了口气,但皱起的眉头却并未舒展,他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宋云霓身边落了座。

      “对了,永章。”待到那位才俊一首诗毕,宋云霓忽然转过头来叫了她一声,和前一瞬的表情完全不同,此刻已然挂着一丝浅笑,“听说你这趟来都中带的东西很少,连侍女也只是带了一个惯用的。”她说着,唤出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绿衣少女,又续道:“其嫣是我的近身侍女,做事向来细心,我把她赠给你。你坚持住在驿馆我始终挂怀,有她为你打点我也放心不少。”

      她此话一出口,宋月临便一个不小心瞟到了安阳侯眸中有惊色划过,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于是她果断地点头收了,正好顺便招呼着这位新进的侍女带她这个不胜酒力的主人出去转一转。

      ***

      宋月临悠悠然地走出花园,不经意一个抬眸,夜幕下隐隐望见东边不远处似有辉芒氤氲。一问其嫣才知道,原来那是公主府中的浮光海棠到了花期,那是八年前雍南王送给安阳公主的新婚贺礼。

      “花开时如夜星浮沉。”其嫣如是道。

      宋月临当然觉得这是吹牛的,但她还是秉持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情奔着东边就去了。

      待到了近前,她瞧着眼前这几株花树的真容,倒也觉得这牛吹得并不怎么过,同样是先帝公主,她和这位长公主的待遇还真是没法比。

      没法子,谁叫她这位长姐是辅政公主呢。

      那些花树的树冠上已经开满了白色的花,月色中像是泛着微微的光,夜风拂过,便离枝簌簌而落。

      宋月临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把裙摆撩起栓了个结,然后二话不说就抱着树干往上攀爬起来。

      其嫣一愣,连忙轻声急唤:“公主,您要做什么?”

      她头也不回地回了句:“上去看看风景。”

      花树并不高,不到片刻,她已经爬到了头,偏这时其嫣又在下面轻喊了声:“公主,有人来了!”

      宋月临倒也不急着下去维护自己的形象,只是身上这层层叠叠的衣服终究有些碍事,她觉得坐着不大舒服,于是伸手东扯西拉了两下,一不留神,原本就滑到了腰下的披帛便顺着恰好扬起的夜风飘了下去。

      她本来也不以为意,却又听到其嫣的声音在树下响起,像是在和谁说话,她耳朵不过稍微顺了个风就听见了“谢大人”这三个字。

      嗯?她当然不会认为是离家出走的谢荀突然瞬移回来了,那么这个谢大人就多半是……

      宋月临就着此刻扶着枝桠站起身的姿势从花叶间探头往树下看去,呼吸间刹那尽是混在夜风里清甜的花香,她不由恍惚了一下,随即,两个男人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不,准确来说,只有一个。

      因为这一个,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

      花影绰绰,宋月临看不清他具体的装束,只知道从他手握着她的披帛,仰起头用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看着她的这个角度来说,像是个月下仙人。

      她不是没有见过穿白衣的男人,但眼前这个,却着实清雅的不可思议。

      其嫣在树下也望着她,似乎有点尴尬:“公主……这位是天御司少卿,谢大人。”然后又回头对那人道,“谢大人,这位便是永章公主。”

      “你就是谢蕴?!”宋月临讶道,赶忙转身从树上蹭了下来,也没顾得上整理下仪容便疾步凑上去,直勾勾地盯着他,末了,轻笑出声:“久闻谢少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末了,又顺口说了三个字,“真好看。”

      气氛刹那有些凝固。

      其嫣大气也不敢喘。早听说这位永章公主好美色,且丝毫不在意坊间流言,只管自己喜欢,但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位不拘小节的主居然调戏到了谢蕴头上。天御司少卿是什么人?名掌刑狱,实司神职。那是连安阳长公主都要给敬上三分的。

      宋月临注视着谢蕴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于是,她看见谢蕴原本湖水一样深邃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明显带着不悦又似乎隐含复杂的情绪。

      果然,他眉间微微一蹙,然后伸出握着她披帛的手,说道:“臣也久闻公主大名。”不咸不淡的语气,听着自然不像是恭维话。

      宋月临知道他意指的是什么,却也不以为忤,反而笑眯眯地伸出手去轻轻碰着他手背欲拒还迎般地一推,说道:“谢少卿要是喜欢,不如留着做个纪念?”

      话音落下,她看见谢蕴怔了怔,随即神色又严肃了两分。

      但开口时,他却依然温润雅致,语气平静:“公主有好施之德,但臣并无此嗜好,恐无福消受。”说完手掌就势一翻,便将披帛塞回到了她手里。

      宋月临还想说什么,那头大管家已经匆匆疾走而来,到近前后一个停顿没有,冲着自己先行了个礼,然后便向着谢蕴道:“谢少卿,长公主吩咐小的来迎您入席。”

      宋月临闻言眉梢微挑,她听见谢蕴应了一声,临走前不过对她客套地道了个辞,说不打扰她赏花,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披帛,半晌没有言语。

      其嫣斟酌着开了口:“公主,谢少卿他自小便在天御司修行,性情端正,或许不太适应公主的热情,其实并无不敬之意……”

      “为什么呢?”不等她说完,宋月临忽然自言自语地抬头望天,“不是说他老爱撩拨怀春少女么,他为什么不撩拨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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