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无处安放的碎碎念》音荏

4、先有苟且，诗和远方待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晓松的“生活不止有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火遍了大江南北，许巍后来还发了首以这句话命名的歌。当然这都是后话，凌雪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是在知乎上，有人问：“什么是情怀？”各式各样的回答，凌雪唯独被这句触动，说不出的理由。可是几年后这句话在大街小巷被各类人等“传颂”时，凌雪又觉得膈应，似乎它已失去了原来的味道。一个原本小众的东西变得大众后就像自己珍惜隐藏的小心思被发现了一样，心情其实很复杂。

　　此刻已经到了六月的毕业季，凌雪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呆在宿舍，这个毕业季过的怎一个“兵荒马乱”。凌雪只觉得自己尚处在苟且之中，诗和远方遥远的看不到一丝痕迹。想想半年前，凌雪还在为考研忐忑不安，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绷着。一种“只有……才……”的思维贯穿了整个考研过程，凌雪所有的规划，所有对未来的设想前置定语都是——“考上R大以后”。然而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要是能心想事成对凌雪而言才算见了鬼，毕竟从小到大凌雪都自嘲自己不是一个“考试型选手”。无论是四年前的高考还是半年前的考研，好像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对，就是一点点。当年高考差了6分凌雪没能进入肖言所在的K大，这次考研又差了三分没能进入R大。对凌雪而言，人生常常存在这么一个时刻，竭尽全力而不得。“不上不下的分数，不上不下的人生。”凌雪掏出钢笔，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纸张有一些洇墨，最后的句号变成了一个难看小黑点，凌雪忙抬起笔尖，记忆却飘忽到半年前。

　　考研成绩寒假就已经出来，可分数线一直拖到了两个月后，这就是教育部惯常的工作效率。舒薇对此曾毒舌过：“这段时间不就是滋生教育腐败的黄金时间么！真当广大考生傻啊！这么长时间都可以生个孩子了！”凌雪对此深表赞同，觉得这吐槽相当精妙。舒薇总是擅长毒舌，凌雪刚认识她时觉得这女孩说话太“刻薄”，绝非善类。可四年相处下来，凌雪却渐渐喜欢上这个“毒舌妇人”。对于自己和舒薇这段神奇的友谊，凌雪总结为自己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过玩笑归玩笑，舒薇的吐槽往往一针见血，这孩子活得特别洒脱，像一个小魔女，无坚不摧。凌雪经常喜欢调侃舒薇：“嘴巴那么毒，心里一定很苦吧！”舒薇每次都不以为意，“甜着呢，要你管！”

　　寒假查完成绩，凌雪长舒一口气，毕竟按照R大新闻学硕五年来分数线都不怎么波动的情况，凌雪超过了17分应该稳上了吧。所以整个寒假凌雪都在一种紧张且憧憬的心情中准备复试。舒薇呢，整个寒假都没有和凌雪联系，除了刚放假回家故意发给凌雪自己做的暗黑料理“西兰花炒胡萝卜”，此后就销声匿迹。按照四年来的默契，凌雪似乎猜到了什么，默默不问不提。

　　不知不觉间，天气逐渐回暖，仿佛昭告所有人春天来了。然而并没有，更大的伏笔好像在后边。时间真快，自开学以来，凌雪已在图书馆早出晚归近一个月准备复试，然而R大复试分数线望穿秋水迟迟尚未公布。开学后凌雪有几次也偶尔见到舒薇，她整个人表情很不自然，匆匆打完招呼就离开了，凌雪也只能悻悻地笑笑，欲言又止。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坚强也很脆弱，很单纯也很微妙。

　　R大考研分数线出来的当天，凌雪一个人在图书馆像往常一样看书复习，偶尔走个神玩手机，根本不知情。突然小敏微信发来消息说想跟自己聊聊，凌雪就回复“好啊！”说起小敏，寒假刚查完成绩时，凌雪加了一个R大新闻考研估分群，在里边碰巧认识了小敏。小敏和凌雪同在A市念大学，她在N大念广告。更巧的是考研的时候，她就是坐在凌雪后边的女生，而小敏的考研分数也只比凌雪低了一分。有时候与陌生人的缘分也是如此妙不可言，于是凌雪破天荒加了小敏的微信。

　　“分数线出来了！”
　　“啊！我不知道额！我今天早上没关注通知。”
　　“是370。”
　　看到370的一瞬间，凌雪沉默了没有回复。
　　“我可以跟你讲一会儿电话吗？”
　　凌雪机械地把自己电话发给了小敏。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不认识的号码显示，凌雪拿起手机，到图书馆七楼的楼梯间接了电话。

　　“喂，你好，你现在还好吗？”
　　“我没事。”
　　“我也没事，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两个不认识的女孩第一次通话，省去称呼，像是借用通话这种方式互相唏嘘，告诉自己忍住不要哭出来。也许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到了相同境地有一种自然而然可以相互理解的默契。

　　电话那头，小敏用一种看似平静却并不理智的音调讲：“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同学家人解释，我觉得我自己差四分没考上我觉得没关系啊，自己可以熬过去，可是我害怕或者我讨厌看到他们同情的目光与善意的安慰，这些东西会击溃我的防线。”凌雪听后怔了怔：“我懂，我都懂。”小敏像是有太多苦楚想要倾诉，凌雪在电话另一头听她一一讲完。

　　末了，凌雪开玩笑讲了一句：“你知道我现在站在那儿吗？”
　　“哪里啊！”
　　“楼梯间啊，有窗子，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跳下去！”
　　“不要啊！千万不要！”电话那头的小敏像是急了。
　　凌雪装作开玩笑轻松的语气：“逗你玩儿呢，我没事的，你也好好冷静冷静。”
　　“恩恩，我们都要好好的！”

　　与小敏相互取暖的电话打完后，凌雪一个人蹲在楼梯间，终于哭了出来，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也许希望从云端跌入谷底就是那时的心情，可是能怎么办？生活还要继续。虽然迷茫与无奈无助，失望失信难过等多种情感交织，但是凌雪还是保存了仅有理智，赶紧联系了本校导师，虽然当时得到的也是似是而非的回答，但是积极采取措施不乱了阵脚在任何时候都是对的，不是么？

　　有时候，有太多一面之缘都谈不上的人带给你可以回味一整个冬天的温暖，譬如小敏电话里的那句“我们都要好好的。”又或是那位常老师邮件里的“愿你拥有值得自己热爱的生活！”凌雪告诉自己要常怀感恩之情。当天晚上，凌雪做了一个自己现在看来都会觉得幼稚且“无用功”的事情，因为太难过却要装作坚强，因为太想倾诉却没有出口。凌雪打开邮箱，给R大新闻系自己喜欢的常老师写了一封邮件。在写这封邮件时，凌雪也预想了两种结果，其一也是最大可能的杳无音信，没有回复；其二这个老师是个好人，礼节性的回复一封邮件。可是结果却超出凌雪的预料，她收到了一封真挚善意的邮件，邮件里常老师鼓励凌雪找到让自己舒适的生活方式，希望她能拥有值得自己热爱的生活。虽然后来凌雪有再回复过常老师邮件，但联系自此戛然而止。无论如何，凌雪告诉自己，常老师是一个好人，自己不后悔当初想考他的研究生。陌生人的善意值得珍惜，自此后，凌雪也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不过最后老天还是没忍心将凌雪逼上绝路，凌雪参加了本校H大的研究生调剂复试，最终以复试第一名的成绩留在了H大。不管再怎么难熬的日子，都会有一个结果，也许结果不如同原来期许的那般美好，但好歹有了安身之所，还是应该珍惜。如今已经半年过去了，一想到这些凌雪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一滴一滴眼泪滴到了日记本上，晕开了一个又一个小花朵。凌雪在心里默默记下：“愿你完成自己的期许，成为更好的人。终有一天不会再只有苟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