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更兼细雨》程序

2、袖手旁观

　　艳阳高照，京城雁鸣湖上犹似金光铺撒。湖上画舫众多，平日里热闹非凡，今日如此好天气却人烟甚稀，独三三两两散落一些小舟，只中间一只龙头大船，装饰奢华无限，里面不时传来女子鼓乐嬉闹之声，以及……靡靡之音，想来是哪家权势滔天的公子包了整个湖来作乐！
　　“世风日下！”少年轻哼一声以示不屑，面色因眼前这景象有些红透。他一身白衣，锦缎料子，腰间束了带虎纹的淡紫色腰带，头束银冠，面如白玉，一双眉目如墨，此刻因恼怒而微微眯起，宛如星星之火。那划船的小厮觉得这少年比坐在一旁的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看的有些入迷。
　　粉衣女子听她愤世嫉俗，噗嗤一笑：“大惊小怪，难道洛阳就没有画舫青楼？这不过是寻常事，若要禁了这营生，你来收了那些无依无靠的女子？业无贵贱之分，她们也不过是可怜人。”
　　少年正是谢秋梧，粉衣女子乃是许太傅家中嫡女，许若曦。许家小姐跟她哥哥定有婚约，成亲在即，且她初来京城，所以这才邀了这位准嫂嫂初来游湖。
　　她看一眼许若曦，也知她所说十分有理，便不予她分辨，转而吩咐船夫将船划远些，她可不想污了自己的眼睛跟耳朵。
　　船夫刚想奉命行事，一转船头便见另一船上立着一身青衣的男子，此刻正好堵了去路。
　　男子手上持剑，神情冷峻，朝着少年跟女子微微抱拳躬身：“我家公子有请两位！”
　　谢秋梧刚想拒绝，又好奇心作祟，轻声附在女子耳边：“我们去看看？量他们也不敢如何！”
　　谢家在京城之中名望极高，纵是皇亲贵族也要礼让几分。少女面上担忧，深怕他又惹事，却也知强不过，只能无奈点头。
　　两人上了那大船，不禁有些懊悔，额，是上了贼船！
　　船上甚是宽敞，中间一大块红地毯，边上坐了七八人。几人虽着了中原的服侍，只肤色跟眼眸子异于常人，她曾听父亲说过，近日有突厥二王子阿史那耶硕领团前来，这几人显然是突厥人？
　　乱世之时，天下四分五裂，但中原又以其中三国最是实力雄厚，分别是齐，周，陈。齐以京城为都，陈以健康为都，周以长安为都，三足而立。陈与齐以长江为界，周与齐又以黄河为界。突厥虽居北方，但地域辽阔，兵强马壮。周为联合突厥势力，曾向突厥纳贡，又求娶突厥可汗大长公主，以此来换取突厥支持。
　　突厥可汗亲周而疏齐，自然不受齐国喜欢。所以两人进来也只是站定，并不行礼。许若曦站立在谢秋梧身后，有些懊悔，此刻只觉他们二人已然成了在座的盘中餐，那些人眼光肆无忌惮，如同箭矢一般，周围又有些窸窸窣窣的笑声。
　　那坐在中间主座上的男人也已起身，一手推开了坐与他腿上的妖冶女子，一双棕色的双眸带了些探寻。他步步逼近，直到了少年身前，眼神也没移开过片刻。少年抬首与他对视，毫无惧色。耶硕出乎意外，而后仰头哈哈大笑一番，又几步坐了回去挥手道：“来人，给这位公子跟小姐赐座！”
　　见两人自然大方坐下，那人又朝着席子上首哈哈笑道：“想不到你们大齐居然还有如此美男子，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宋世子，我瞧着他比你可也要美上几分！”
　　谢秋梧一愣，抬头便对上坐在上首的男子，宋世子？
　　这京城是中只唯一一个宋世子，异姓王定王之子，宋修。他是京城之中出名的美男子，多少女子对他趋之如骛，不仅因他容貌俊朗，看杀卫玠，也因他家世卓悦，品貌皆修。但她刚回京城不过一个月，虽闻其名，却从未见其人。
　　谢秋梧定眼瞧了他一番，觉得此人比传闻的要淡然上几分，也要俊美上几分。只是此刻他的怀里也坐了位娇艳欲滴的女子，这可有损谪仙之气质。不过，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如此行为，也毫无指责之处。
　　宋修听耶硕说话，只抬头看一眼谢秋梧，并不答话，嘴角倒是噙着几分笑，一派疏离之意。
　　许若曦悄声拉了谢秋梧，有些震惊：“突厥王子？”她们猜测这些人是突厥贵族身份，不过此人竟得宋世子亲自款待，定是王子无疑。
　　谢秋梧覆手以示安慰。船上诸外邦男子居多，神色皆盯了许若曦看，那神色如狼似虎，谢秋梧刚刚也不过是好奇之心而上了船，却不想拖了若曦入了魔坑。今日她着了男装，倒好脱身，可许若曦……召自己过来为的是若曦姐姐的美色吧？
　　谢秋梧无视周围的打量，镇定了神情开口：“不知贵客是什么人？传唤我们两人过来所为何事？”耶硕手中把玩酒盏道：“又不知小姐跟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二人不知这整个湖皆以被我包下？”谢秋梧拱手诚恳道：“无名之辈，不值贵客挂念。我跟姐姐两人不知贵客包揽了整个雁鸣湖，猛撞闯入，实在打扰，若不便之处，还请贵客原谅！”
　　耶硕其实只不过是见小船上女子貌若嫦娥，觉这边舞姬甚是不入眼，便让梭罗请了人来助兴一番。他身高七尺有余，长相魁梧，寻常人见了他莫不是被他给震慑住，不想此人对自己并不畏惧，还敢于他平视，他便生了逗弄之心。
　　“公子何须如此小气，连个姓名也不愿告知？”
　　他把玩酒杯，目光盯着底下仍旧端坐的少年，语气已带了不悦。
　　谢秋梧叹口气：“在下姓谢！”
　　即便他是突厥人，都要给谢家人几分薄面，而不至于到时候做了过分的事情，覆水难收。
　　耶硕手中一顿：“谢？谢丞相是你什么人？”
　　谢秋梧一副了然的表情：“寻常人听了便要觉我这是在狐假虎威了！小的妹妹的堂哥的姐姐的弟弟的父亲大人跟谢丞相是亲戚！”她说的飞快，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色，以证明自己跟谢丞相关系亲近。
　　耶硕听的糊涂，但他思绪良久，也理不出这其中的亲戚关系：“公子故意捉弄与我！？”
　　谢秋梧无辜：“能得宋世子相陪的肯定身份不凡，我怎么敢捉弄？”
　　宋修听她说到自己，嘴角更是咧开了弧度，似听到了好笑的事情，却仍是作壁上观！
　　那小小少年刚入船舱而来，他便觉他瞧着跟谢丞相有几分相似，刚刚听他如此说，便猜想他该是谢丞相家中的公子！
　　谢家公子自小不在京城，两家也并未有深交。只是听说近日那位退居洛阳的忠勇侯终于放行小孙子，让他来京城科考入仕途。他今日得见，便想看看丞相家中公子的能耐如何。
　　耶硕盯着片刻，知他有意不告知身份来历，但既然是跟谢家相识，他自然也不会过分为难两人，只笑道：“既然你不愿告知姓名，我也不勉强！但你刚刚捉弄与我，欺我不懂你们中原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实在过分了些！传中原歌舞兴盛，个个能歌善舞，若公子跟小姐能歌曲助兴一曲，兴许我便不与你计较！”
　　谢秋梧大涨脑门，她从小跟哥哥一同长大，祖父也将她当男子教养，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只懂皮毛，上不了场面。许若曦千金之躯，即便是能歌善舞，却也不能让她在这等人面前失了礼仪，怎么说也是哥哥未过门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