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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肝肠寸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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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肠寸断,落泪无声,一地的惆怅和落寞,似撒手人寰的满地罂粟凋零,妖艳的、冶紫的、直到你心底的那份血色。我喜欢看这柔情的青衣,在舞台上甩动的水袖如云,一扇一落寞,一哭一回首……再也看不到他的山盟海誓,再也听不到归来的马蹄声阵阵,哪怕就一出戏,也是别过黄梁的一场美梦,怎就能这么美呢?怎就能如此凄凉到落美年华的地步?
我忘了是听客,忘了她浓情浅唱的戏文,只看到她眼角的泪光粼粼,只看到她头上的鬓花在微微颤抖,只看到那嘴角的一抹红艳,绝了的凄美,是何种境地?能让她舞得如此落寞寂寥?就这样莫名的感伤起来,却不知道心底乱的是什么?何种滋味?不清楚……只是听她唱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只是看她双眼的神韵动人,一怒一颦都是万般滋味!
为何戏台上的女子就是如此的让人眷顾?为何她们小巧的移动莲步最后呈现出来的都是种寂寞的身影,轻轻打开指间的小扇,撩人清梦,指间的一抹红,落在白如雪的画卷上,落得个如此妖艳的红,是斑驳的腊梅?是娇弱的桃花?还是女子心底的斑斑心血?
美人痴痴望,无论多么苦涩的黄腾酒都要一仰而尽,她醉了,于是唱出了这没词没调的昏昏暗暗。她笑了,于是把眉头上的愁伤都化作一场云烟消散,屏住心跳,见她回眸一笑,却跌落出惆怅的眼泪,终于明白,肝肠寸断四字不是唱出来的,只是那一颦一回眸间的美错。
女子轻言,男儿薄信,枉费了一段大好青春,枉费了多年情重,打落的青梅做成酒,煮了又煮,最后变成了辛酸……
一叹、二叹、再三叹,手中的水袖,一叠、二叠、再三叠,叠出个云雾缭绕,叠得一地落红。憔悴了这模样,她终于明白,怎一个肝肠寸断了得?
我喜欢那莺莺燕燕的戏文,喜欢那江南软言侬语的清酌,更喜欢那女子多愁的一段美暮,如莲花般的青衣,画里的山清水秀都呈现在她的眉目里,她是美的吗?因为这未尽的肝肠寸断,所以,月色朦胧下她是美的!
她举落了手中的苦酒,撒成一地落痕,跌落的杯子,跌落的心境。秋水伊人,三世情仇,寥落得个曲终人散,才明白什么叫相思难当。
霸王的剑,胜不过虞姬的情柔,地动山摇,她还在烟花一笑。地动山摇间,一回眸,他见她玉颈间的一抹嫣红,最后别过了生死难别的男子。山河决裂,天地日月,情仇终究敌不过那江山一场。
孤影映黄沙,那男子还在归途的路上,终究是赶不到了……
青衣颤抖的举起双袖,轻轻点擦着脸上的泪痕,淡得如水,淡得如青莲,淡得没有痕迹,台下的人看得入魔,她眉色里凝结出一股惆怅,肝肠寸断,戏言如水流,咽下这万般苦,命运也不会改变……
来世,不要再作牵扯!
花未红却先残,水未流却先断,情未浓却先淡,命如纸薄,寥寥寂寞。
女子一转身,柳腰婀娜,满地桃花落,斑斑驳驳、落英缤纷、姹紫嫣红一片,叠在她白色的裙角上,她甩下一段水袖,慢慢拖在身后,另一只捂住半边容颜,跌落憔悴的唱着那告别的戏文,似乎在言说,了断了断,了了难断的痛苦,难为了女儿如水柔,难为了这乱世的佳人,要如何将这情愫缝成荷包?抛断前世梦幻?
青衣喋喋不休,一字叠一字,唱罢那许多惆怅,最后拉下长长的一段长调,拖出前世到今生的无奈与美错,断了吧——了断吧——
断字未言,情先断,硬生生,难以用这如水般的身段来承载,柔弱的身体如同风中折断的一支杨柳,江南如画的女子啊!多情如诗的美态啊!说不尽的美,说不尽的满地惆怅如花落。
我不知道她最终是否了断了这情愫?戏文中这一断字唱得好长,空寂的如夜色里的一把剑,划破了痴人的梦幻,游园惊梦,这才方知,她唱的是肝肠寸断的那一断,陪上命般的顿住了,这厢再无半点声音,静得出奇……她死了么?是情死了么?
哦……惆怅的江南女子啊!是梦死了……游园惊梦一场,梦醒了,人也死了,因为她终究是活在梦里的人啊!
奈何这姹紫嫣红情惨淡?奈何这折柳沾巾梦痕长?原来所有故事,都只是这女子的一场如花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