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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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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清晨睁开眼睛,梦境模糊的边缘回荡着燕鸥的鸣声,泽村荣纯会有一阵子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处。是长野的小卧室呢,或者青心寮的上铺还传来学长的鼾声,又或者是横滨也有海鸥在对面楼顶叫个不停。最后最后他在反应过来这是太平洋另一边的大陆中央。当然不是梦中渡过来的。
这年日本投手泽村荣纯二十六岁,通过入札制度进了全美棒球联盟,奇迹般地。
棒球之神待他不薄,只是不断挑剔,逼他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至于降谷,这位显然是神的宠儿,虽然努力和蛮劲也都不输他。但最有个性的还是小春吧,大学一毕业就神气地把棒球之神抛弃了。高中毕业之前降谷就以不错的顺位被职棒某个队伍挑走了,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而他竟然也能稀里胡涂地蹭进去,这点连泽村本人都有点吃惊。
有什么好犹豫的笨蛋!
进东大比职棒要难多了,真的。
小凑快救救笨蛋啊。
降谷都决定进职棒了,你不跟他比嘛?
再说你上大学也只会狂挂科吧。
小春倒是没说什么。仓持前辈传来的简讯也没说什么。若菜也让他自己决定。下课后照常来到练习场准备上边跑边想,却突然接到了电话。练习场的一端夕阳在沉落,另一端星星拉着深蓝的夜色慢慢升起来,淡淡地覆上橘红的天幕。像涨潮的湖泊,浇灭了燃烧的云朵,化作苍白的萤火。
师父特意从美国传话过来,他毫不夸张地感动得涕泗横流。谈到整个天幕都变成深蓝色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最后师父说,是御幸告诉我的。他很高兴呢。
谁管他呢。
窗台边上放着那张揉皱了的名片。糟了还得物归原主。
不,反正是个打不通的电话。还给师父也没意思。
一早上都觉得眼皮重得像灌了水银,发肿。
而昨天晚上睡得很糟。稀里胡涂地拨号,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就想要拨那个名字下写的那串号码。御幸一也,金融分析师,公司名,电话,传真。印在素色的卡纸上的黑字,嵌进眼睛里。明明那么久没联系了,那么多年没想过联系他。但,为什么没想过要找御幸呢。然后为什么,现在突然那么想找到他。
拨通就挂掉好了,问题是连拨都拨不通。电话另一端的女声讲英文,重复了三遍他才听懂,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检查您播的号码是否正确。
检查过了,一个字都没错。
可能是换了号码。手机掉到了水里,或者被偷了。
也可能是换了工作,又被猎头公司挖走了。
也可能……不,没可能。
“我有点后悔把名片给你了。不,我该当场催你马上打电话。”
今天克里斯一见他就这么说,接过被他揉得不成样子的名片。牛棚不是谈话的地方,这周还有比赛,也有让泽村上场中继的安排。师父让他先热身,由黄毛教练看着他。总到了吃午饭的钟点,他找到克里斯。怎么了?克里斯的回话声和在训练场上的指令截然不同,日语和英语也全然相异,低沉而又温和。
“昨天师父提到御幸。是挺久没联系的,但又记起来一些事情。”
为什么又提起这件事?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说吧,泽村。我想知道。都告诉我吧。”
十八个的小时之前师父提到了御幸的名字。脑海一片空白。直到拨了那个打不通的号,空白中又有只言词组逐渐浮现出来。头脑中剎那的反应,防御机制也好什么也好,并不代表这些年头的记忆也是空荡荡的一片。同窗会的时候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从大家那儿听到一点点,慢慢拼凑起来。御幸毕业后没有进职棒而是进了大学,但是三年后就彻底离开了棒球。原因只听说是卷入了场上的暴力事件,他人倒没事。并不是因为受伤。大家都觉得无法想象,谁都没见过御幸生气的模样,但是泽村知道,比他们稍微多一点点。第一次把御幸惹毛了以后被那个人狠狠摔到墙上,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第二次球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和力度砸过来,手掌隔着手套也发疼。像烧着了似的。只是依然无法想象,让御幸失去冷静的会是什么事。若非如此,冷静之下的那个人一定能掌握全场的局面。想接着问下去,却不知道是谁把话题转走了。末了只听有人感叹,大学联盟容不下的天才,最后离开了棒球界。令人惋惜。
御幸一也不在但棒球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