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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不论月敏儿如何反对,秦携月还是把原计划继续推行,她必须要嫁给卢河,这是他的命令。
      秦携月在一夜之间好象也变得冷酷起来。他没有再去找慕容欢,派了数十名高手将慕容欢的居所重重围住,不让她离开半步。他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顺着宠着月敏儿,她不做嫁衣,就逼着做,她要自杀什么的,就硬生生灌下让她全身无力的药去让她动都无法动,反正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确保婚礼的顺利进行。
      这样的冷酷与强势,让宋无都感到寒心与颤抖,然而对于月蓼宫即将面临的战斗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显得很冷静,一切公务都处决如流,于是岐山的战斗随着日子的逼近,他们的准备都完成得很快很充分,一提起这件事来,都是士气激昂。
      同时,那个刺客的案件也已经审了出来。
      宋无将少年带到了秦携月面前,让他如实招供。秦携月也便静静地抬起头,将手中的笔搁下,问:“是谁派你来刺杀慕容夫人的?”
      少年跪在地下,用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回答道:“月威月宫主。”
      如当头一棒,他倏地抬起眼:“什……什么?!”
      “是月威月宫主指使我刺杀慕容夫人的!”他放大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直视着秦携月的眼睛,充满了敌意与寒冷。早听说过他的身份是被他们牺牲的殿后人,他这样的眼神秦携月能够理解,也让秦携月有些好笑,但也立即从震惊中醒悟了过来。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月宫主不想让宫主夫人牵制到他的行动。”
      秦携月望着他眯了眯眼睛,问:“这个消息你确定吗?是月宫主亲口告诉你的?”
      “……是。”少年还是显得有些不甘愿就这样招供,然后秦携月笑了笑。
      “月威不会有这么好的脑子,肯定是严伊给他出的主意。”他说着,然后对宋无说:“待会儿让他到慕容欢面前把他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我会让慕容欢好好看看,她极力维护的人,到底是怎么对她的。”
      就好象……他对月敏儿一样……
      宋无派人把那少年给拖了下去。望着少年遍体鳞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回过头来,然后看到了秦携月那不知在想什么的神情。
      “怎么了?少宫主。”最近几天把心思花在少年身上,他对秦携月的事情也疏忽了一些。记得那天他建议秦携月去向慕容欢表白,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虽然据现在看情势并不好。
      他这些年一直跟在秦携月身边,知道他对慕容欢的感情是很深的,只是他平时把重心都放在事务上,也没想过要将慕容欢据为己有,于是感情都只是在暗夜月摇的风月殿里无声的进行,那长得不知有多久的暗恋。
      突然之间的崩塌,难怪他会伤心,只不过他也是那么倔强的孩子,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已。
      “明天就是敏儿和卢河的婚礼了。”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从椅子上起来,然后慢慢地踱步走过来。
      “最近几天您对敏儿宫主真狠。”宋无微微地笑了一下,然而在秦携月身上找不到一点正面的情绪。
      “嗯。但是这件事必须得这样办,否则她也不会从。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他说道,“不过也没有办法了,既然已经决定把她嫁给卢河,也就不用再假惺惺的说为她好什么的,这根本不是为她好的做法,她恨我也是应该。”
      相比起来,强硬一点的做法反而使自己比较好受……
      “慕容夫人的事怎么说?”宋无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的再问了一次。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月威。”秦携月淡淡地说道,“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宋无愣了一愣:“如果她知道了月威待她的真相,或许她会……”
      秦携月轻轻抬了抬眼来,然后找了一处椅子坐下。是吧,也许她会,但是他也知道虽然不是没有可能,然而可能性也很小。慕容欢留在月威的身边有两个理由,一个是因为他和她的夫妻之恩,另一个是世俗的束缚和目光。没了第一个,还有第二个。世俗礼法,想躲都躲不掉。
      过去是他太天真,他现在终于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挽回的,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而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家的百姓。有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着,那么多张嘴讨论着,她做不到无动于衷,也许他也做不到。
      不过好在,他也不是个非要爱情不可的人,实际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婚姻也是维系权力的一个手段,他珍惜初恋的情怀,然而不是必需,并且也相信自己能够更好的从这片感情的泥沼中走出来。
      “去筹备一下吧!”他说,“后天就是关键的一天了,”他微微勾动起唇角,“我们要为我们的胜利做好庆功酒。”
      “准备用慕容夫人做人质吗?”
      秦携月些微沉思了一下,然后说:“到时候看。能不用就不用。月威请不到救兵,而对地理完全不熟悉的月堂人,哪怕被迫离开了月蓼宫来迎战,也不会那么强!”

      绵延的秋雨在今日终于停住,然而天气仍然是阴沉沉的。
      不过是半夜时分,月敏儿就被迫上了妆粉,换了嫁衣,蒙上盖头。由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的,送往卢河的家宅,一栋离此处三十余里的园林,据说是卢河半生积蓄所建。
      月敏儿早已流干了眼泪,只是由花轿抬着,慢慢地走向卢宅。秦携月没有来送她,但是宋无来了,他挽住她的手说不伤心。她当然不伤心,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人心险恶,世道就是如此,又为什么要伤心?
      她只是恨而已。
      在上午时分,她来到了卢宅,人很多,张灯结彩,炮竹声热闹的响着。看起来卢家的人丁很多,丫鬟小厮们都在。月敏儿由卢河牵着手走进屋里去,没有反抗的力气。而她此时也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恨卢河,恨秦携月,以及恨这世上所有所有的人。

      慕容欢听了刺客的说话后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变得苍白,就那样坐着,望着地上的少年,半晌……
      “那你下去吧!”她吩咐道,眼中立即恢复了原有的沉静。
      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受了很大的打击的,因为她自从被父亲嫁往月蓼宫的时候已经伤心到麻木,对不重视,对背叛,对抛弃,都已经明白了解并懂得。而这些年来,月威固然是把她当至宝一样宠着,然而他的手下还是养了那么多的侍妾,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她却还是抱着那么一点点幻想,月威对她是有感情的。然而直到此时才知道,他对她是有感情的,但是这样的感情是那么脆弱且不堪一击,真要牺牲她的性命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挽救他和秦携月之间父子关系的最后一丝希望,便也就此破灭了。
      月威……记得秦携月的母亲也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后来嫁给了月威。
      她是他的第一任妻子,然后就是因为她,因为年仅九岁的慕容欢已经生得花容月貌,月威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喜欢得如此疯狂,于是马上就休掉了秦携月的母亲,最终落得个在厨房帮忙的下场。
      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秦携月的母亲把自己儿子的名字改为秦姓,名为携月,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而秦携月的本名为月永,也就此彻底掩埋了过去。
      后来她知道了这桩因缘,拜托月威把秦携月收为义子。
      记得那一天,她笑着对秦携月说:“来吧!叫我一声母亲!”虽然那时她也还只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孩子,然而秦携月却低下头沉默了一下。
      “携月有母亲。”
      一个耳光狠狠地抽过去,她那时尚且是获得月威的宠爱如日中天,就因为他的这句话,月威下令杀死了他的母亲,自此他就只能叫慕容欢母亲了。可是自己却因为也不怎么喜欢这称呼,所以远远地避了开去,尽量不再见携月。
      虽然,对孩子的怜惜还是由此保存了下来。
      不过仔细想想,也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夜半时分,还是无法入眠。掀被而起,一头青丝披曳至腰际。月华透过窗户洒了一地,推开窗,又是一轮明月当空,是那么圆、那么圆……月圆人不圆。
      月蓼宫即将归于哪一位主人,在明日即将知晓,她想赢的人应该会是秦携月,并且也希望是秦携月,他比月威聪明得太多。
      她对着月下的明镜,凝视自己的脸。偶尔几片桂花花瓣飞飘进来,洒在妆台上。她从月蓼宫出来时只穿了一身睡衣,后来那套是遣人现买的,其余什么都没有带。现在她还离开不了,然而明天大概就要离开了,除了那套衣服也就不用再带什么。哦,对了,应该再带点珠宝吧!也好换点银子。
      围绕她的居所还有大批的守卫,她打开门,踮着脚尖试图走出去。
      开门的声音始终还是太大,她踮脚才走了一步,立刻两把剑就交叉到了她的面前,传来了守卫冷冷的声音:“请夫人入屋内歇息。”
      慕容欢怔了怔,然后唇角勾勒出了一抹笑,问:“你们要看守我到什么时候?”
      “明日战斗结束后。”

      远处,是月威带着部众来临的身影,清一色的月堂人众,成片的墨影,像黑色的潮水一般,向他们逐次涌来,脚步踏着寸草不生的土地。
      秦携月慢慢地将信折好,放入信封中,然后将信放到怀里,开始了月蓼宫特有的进攻仪式,站在高处的他,率先拔剑!
      长剑出鞘时传出轻微碰撞的声音,反手一紧,剑尖已经斜指向了天空。
      身后也传来整齐而清亮的拔剑声,整齐而利落的一下,前方,月威已经带着他的月堂部众齐齐停了下来。
      月威抽剑,月堂的人也抽剑,随着进攻的指令发出,秦携月从站立之地白光一般地直朝着月威射了过去。厮杀开始,血肉横飞,风雪花三堂的部众也随着秦携月一并冲了过去,剑影遮天,惨叫不断,剑刃利落的削过肢体骨肉,空气中弥漫了血腥的味道,暗器银针一拨一拨的发出。
      第一次和月威打斗,秦携月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然而月威的实力却也不似想象中那么强。他大声地叫嚷着,一刻不安宁,肥胖的身体显得十分累赘,虽然他的内力还是显得格外惊人!
      群战的危险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在对方都发出了暗器的时候,无非就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月威一直一边和秦携月打一边叫骂。秦携月利落迅疾地闪避着银针一边使着他无比娴熟的剑法,脑子里却只充斥着月威的剑招,飞来飞去的武器,已及刚才那封信上所说的话。
      他赢得应当分外漂亮,在五根银针夹着劲风飞来的时候,剑刃接上锋利的针尖,一个绚丽的流转,剑身直直地朝着措手不及的月威喉咙刺去。接着,是长剑没入躯体时减缓的速度,嘶的声音。
      血雾瞬间溶入了正漫天飞洒的血珠中,剑略略一转,头颅立刻飞抛而出,他伸出手去,一把止住了正飞出去的头颅。
      风雪花三堂看到他手中的头颅时,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
      血一点点地从丧失了生命的尸体中流出,一点点流出,黄色苍茫的土地,被浸染成了鲜艳的红。

      秦携月成为了月蓼宫新的一位宫主。
      踏上宫主宝座的时候,他慢慢地踱上去,衣带过处,身后传来的是跪拜齐仄的声音——

      慕容欢换上了一身男装打扮,在同时于马厩里牵出了几天前秦携月牵出的那匹枣红骏马,抚摩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她牵着它走了出去。
      马夫十分焦急地看着她,问:“慕容夫人这是要出去吗?宫主赢了,应该不用多久就会来接您的,您这一去……可怎么得了啊?!您这么一去,老夫的性命……”
      “没事的。”慕容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马夫道:“待会儿他们来寻我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们,说要交到宫主手里,就可以了。你不会有事。”
      “那……那……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慕容欢已经牵着马踏出了门槛一步,听得老头子这么问,便回过头来,对着他嫣然一笑:“像侠客那样,云游四方啊……!”
      “但、但是……”
      她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长雁在空中呈一字形掠过。
      “这世界,已经缺少真正的侠太久了。哦,对了,我还要去寻找我的未来,我的……新的伴侣,能够陪我……一生一世的人。”

      秦携月读到慕容欢留给他的信,是他正派人去接慕容欢回她的风月殿的时候,他就坐在风月殿外的凉亭里,想着等慕容欢来了,应该对她说什么话。
      在等着慕容欢的到来,然而慕容欢却迟迟未到时,突然有人迅速递来了这封信。他的心底一沉,连忙蹙眉接过,拆开后面对着那娟秀的字迹,不禁一怔。

      携月:
      我走了。到哪儿去呢?走江湖去!
      是不是很令人惊异?但这却是真的。这个世道缺少侠客已经太久了,替代它的是江湖门派之间的争斗,各自为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但是现在也是烽烟并起、南北割据,还有许多穷苦的老百姓在战乱之中奔跑着,我想他们需要侠客。
      所以我去了,顺便也可以看看这个我已经错过了20年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父母关在家里,说是要等到十五及笄了之后才能出去,然而还没有让我等到十五及笄的那一刻,我就嫁给了月威。就如你所说的,我不想像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的活着。曾经我以为我永远都只能待在月蓼宫里了,在突然发现自己自由了的时候,你能理解我有多高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以后不再是你的母亲。那我做你的什么呢?干脆做姐姐吧?以后我们再见面了,你就叫我慕容姐姐,多好的称呼?
      我想我还会在这世上寻找到一个和我心心相印的人,然后我和他会在一起,白头偕老,琴瑟和鸣,救死扶伤,走遍天涯。
      你也会的吧?祝福你。同时也恭喜你,当上月蓼宫的宫主了,我相信你能把月蓼宫治理得很好。然而我也希望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一颗仁善的心,宽容对下属,宽容对他人。
      我不知道你看我这样的话会不会觉得很天真,但是这的确是我所希望的。我希望以后的江湖能多些豪侠义士,不要再你斗我斗了。
      我不想再见到下一个月敏儿,下一个刺杀我的少年,我想携月你也不想见到吧?
      就这样!以后有机会我会来月蓼宫里看望你。以后我就走江湖去了,月蓼宫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也会远远的望着你,我支持你!你要加油!

      慕容欢笔。

      秦携月突然感觉到内心一阵悲恸。
      默默地将信收好,日已西斜。
      中庭院里,寒鸦栖枝、桂花香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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