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欺猎人之影子恋人》芷岸兰汀

7、七、我可以握住他的手吗

　　二零零五年的九月十二日，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这一天，她生平第一次穿得干净整齐的上街，吃着水蜜桃味道的冰淇淋，走过五光十色的橱窗。买了平生第一件带着花边的碎花胸罩，第一次昂首阔步地提着新衣服，在店员殷勤的目光里走出店门。第一次，她闯了祸，有他拉着她，在大街小巷奔跑。第一次，他为她，梳了一个马尾辫，给了她一段，全世界最安静最温柔的时光。
　　她多么希望一天没有尽头，这样她和他就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然而，太阳还是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落下去，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

　　夕阳的红霞铺在地上。
　　她蹦蹦跳跳地，跳上了路边一段铁管做的矮栏杆。
　　栏杆在白色球鞋下灵巧地后退，她把手伸展开成一字，配合着身体的平衡。
　　他注视着她纤细的身体，在马路上投下瘦长的影子。
　　这个小姑娘，安静的时候呢，像一泓幽深的潭水。可是活泼起来呢，像一只撒欢的兔子。
　　不过，好好的路不走，偏要走些不同的。这算不算小孩子的共性呢，他笑着想。
　　他把衣服袋子挪到离她稍远的一只手，腾出左手。
　　“要不要我把手借你？”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头发散发着迷人的金色。
　　他向她伸出手来。
　　她看着他的手，指节修长有力，看起来那么温暖。
　　然而她，却犹豫了。
　　老天爷，是不是握住他的手，就可以不用松开。
　　如果有一天注定要松开他的手，会不会一开始就不握住，会比较不那么痛苦？
　　危险的沦陷就在这一刻无可挽回。
　　她，轻轻的把手，搁在了他的掌心。
　　“大哥哥，我觉得……好幸福。”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他和她在夕阳中相视而笑。
　　那是如同梦一般美好的画面。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她坐在栏杆上踢着腿，转头望向他。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随着夕阳的霞光退去，她觉得，那个有些忧郁而冷漠的他，又回来了。
　　“我送你回育幼院怎么样？”
　　他觉得喉咙里有些苦涩。
　　她吃惊地看着他，猛地站了起来。
　　“你不可能一直和我住在一起，我也没时间也没办法好好照顾你。”他低着头，不敢看她。“毕竟育幼院才是你的家，那里有你熟悉的人，熟悉的老师，他们可以教给你知识，可以照顾你的起居。”
　　“我不需要人照顾！”
　　“可是你住在我这里，又算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只相隔七岁，兄妹不像兄妹，恋人不像恋人，这在别人看来，又像是什么？就算我不在意，你一个小姑娘，难道也不在意吗？再说，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吗？你和一个你根本都不了解的人住在一起，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晚风让她有些清醒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赶我走吗？”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早就已经想清楚了，是不是？你给我买新衣服，带着我逛街吃东西，又看着我出糗，拉着我逃跑，就是为了把我送走吗？”
　　她悲凉地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打个巴掌之前先给个甜枣，很好啊，你们大人都是这样的啊，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忽然伸出手来，一巴掌把他手中的袋子打在地上。“你知道吗，我妈妈丢掉我的那一天，也就是我成为孤儿的那一天，她也给了我一个非常，非常香甜的棉花糖。可是她把我丢掉了，丢在一个离家很远很远我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的地方，但是她有些内疚，有些内疚，于是她给我买了一个我平常都吃不到的棉花糖。”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看着他，看着他，告诉自己不要哭。
　　“所以你看，我从那时起，就发誓再也不吃棉花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要这样廉价的内疚，永远也不要。”
　　她转身，泪水奔涌而出。
　　她要逃离。
　　因为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