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桃树有华 ...
-
秋雨淅沥沥地下起来,大街粘上了湿气倒出泥泞得厉害,莫名地令人烦躁。
小客栈中的兄妹两人却因为让人啼笑皆非的易容终于有了点暖暖的气氛。云月看着自己顶顶俊朗地哥哥被她折腾成一个有些猥琐的江湖杂牌小兵,乐不可支地要给他接一点络腮胡子。云深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禁止她的胡闹,用水一冲再现他帅气的本貌:“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麻烦?”
“你答应我只让我到处流浪做宝镜女侠的。你长得这么好认,关注度太高了!”她把云深挤开,霸占住唯一的镜子,自己在脸上涂涂抹抹,不一会子便是一个江南眉眼细长的藕荷般清新的女孩。云深看看她说:“青女大人还会教这个?手艺倒是还不错,给江湖上各路要易容的弄弄,倒也不会到要饭的地步。”
云月白他一眼:“快点快点,我给你弄个帅气点的总行了。”云深不情不愿地被她按下来,她掰着他的脸看了很久:“鼻梁低的能垫高,眉骨再垫点高就是完全另一个人了。你本身就这么高可怎么办,只能把颧骨垫高,可这样脸就很大,根本帅不起来哦……”云深听罢立刻站起来。云月大力地压他肩膀:“哎哎哎,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外貌了?”
折腾了许久两人才易容完毕。云深嫌脸上痒痒,还是勉勉强强地同意了,至少在云月的巧手下他变成了另一种同样棱角分明的帅气。正打算拉着她一起离开,却见云月变戏法似的摸出两顶黑色斗笠来:“不是易容了吗?”
云月戴起来,把黑色纱帘拉下来,抱着云深的剑摆一个造型:“女侠都是这样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听他半天没有动静,便掀起纱帘。云深一副看癫狂症患者的表情,惋惜地摇摇头:“青女大人一世英名,要被她的徒弟毁得一点不剩。”
“我知道,我还没有一把像样的剑,所以还不够帅气。待会子去银湖轩赢一把来,可就能正式用宝镜女侠的名头混江湖了。”云月打出一式剑法配音说,“传闻江湖上有一位头戴黑色斗笠的神秘女侠,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和她的模样。她身边常年跟随着一位同样头戴黑色斗笠的帅气男子和一匹高头大马,腰佩银湖轩铸的宝剑……”
“什么叫常年跟随者男子和大马。”云深上前一步,眼睛泛着冷光。云月吓一跳,嘿嘿笑说:“不敢不敢,哥哥,您请……”
云深保持高洁傲岸的风姿,不染一丝纤尘的离开小小客栈,顺手拿过桌子上的黑色斗笠非常自然地待在头上,拉下黑色的纱帘。云月看得一愣一愣地。
他微微回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抢剑?”
“是是是。”她快步跟上,没忍住地扑哧笑出来。云深整个人猛地一滞,牵过她滑腻白净的手一同走去,脚步越来越快。
“宝镜女侠,好蠢的化名,一听便知是你。”
“我想了很久的,这么打击人?”
“不如叫中秋女侠……”
“难听!少损人了,有能耐给把自己的名字也取难听一点。”
“我当然没能耐呵呵,寒冰生如何?”
“……”
“啊,是了,不如你叫月饼侠吧……”
银湖轩是天下公认铸剑最好的地方,十年才出一把宝剑,每每出剑的时日都是成千上万的人前去观赏。那里的先人定下这样的规矩,在赢过所有竞争者的人就能无偿获得宝剑,基本就等于是每十年一次地江湖顶级人才选拔排位选拔大赛。但许多德高望重的顶级高手像从前云月他们的父亲那样,是不屑这些名头的,因此得到剑的大都是近些年最强新人,后辈们得到一把银湖轩的剑就能挤进顶级高手的行列,自然能引得想成为宝镜女侠的云月的前行。
城郊的小庭院前立着银湖轩的牌匾,小得令兄妹二人有些怀疑这是西贝货。云深在江湖时间虽久,但都向他父亲学习关心天下大事,很少在意这些江湖上为了排位、秘籍等等根本不足为道的小事,出事后更是心力交瘁,因此也对银湖轩完全不了解。
银湖轩大门无人看守,两个人对视一眼把黑色斗笠摘下来挂在后颈上来表示对银湖轩的尊重。带着奇怪地心推开大门,里边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落,不大不小的一点点水塘,空无一人。云月很失望说:“莫非这水洼子就是所谓的银湖?”
云深警觉地四下查看,如果这是真的银湖轩,按一般的道理来说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等待他们无心去触发的机关。他看了很久,猛地踢开脚边松松的沙子,竟露出一个印着银湖选图形的砖石!
云月蹲下来,端详那砖石许久,严肃地对云深说:“你闪开,我试试有没有机关。”云深不理她,继续扒拉开四周与边上土石颜色不同的沙土。更多的砖石露了出来。他把云月拉到身后,轻轻地抬起一块砖石,也是很松动的样子。
“都试着拿开看看,应该没有危险,但也得小心些。”云月应声上来。两人扒拉了半天,这地砖层数多得好像永远不会穷尽似的。云月叹了一口气:“咱在挖人家老底吗?”
“等等!”云深正在揭开新的一层,不想下面的砖石只是看起来像一块块的,事实上是连在一起。两人合力把覆在上面的砖石都拿开,露出一块大大的方砖。再将方砖移开,一股霉腐的气息扑鼻而来,云月猛地抬头看向云深:“地洞?”
“难道,下面才是银湖轩的真正入口?”云深比划了一下洞的大小,“倒是能过人,若是银湖轩在地下,那才合理,这么有名的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一个人也没有?”云深看到她的模样又是咧嘴的大笑:“我妹妹变泥娃娃了。”
云月眼睛咕噜噜一转,抽出云深的宝剑,迎着光对着剑一照,额上脸边都是黑黑的,易容的东西也有些松动,真是诠释了“灰头土脸”一词。她再看看云深,就更来气了,这家伙居然还是那么清俊高洁地想让人往他脸上撒土!
“你!方才是不是都没用功?”云深掰开她指责的手,做严肃脸:“还做不做正事儿了?”
云月立刻跳回去,往下张望:“这洞是垂直的,真的不是……井吗?”
“敢下吗?”
云月迟疑了一下,随即伸脚往洞口:“当然,我可是宝镜女侠!”
云深露出促狭的笑容,得了她一个大白眼:“可莫看轻我!”随即纵身一跃。云深脸色大变,立刻扑过来大力捏主她马上也要溜掉的手腕,一同向那黑暗大力地向下坠去。
几秒钟的快速下落,说不怕一定是假的。云深没有片刻犹豫,努力调整一点姿势希望一会子坠地的时候云月能不疼一点。
“不会真的是井吧,越来越……”话音未落,两人已经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但屁股出乎意料地一点也不疼。云深也是很奇怪,摸摸下面,竟是厚厚的秸秆堆,也不知有多少,竟能缓冲得了这样大的力气:“还好吧?”
“好得很。寒冰生,看来这银湖轩好像并没有打算多少刁难我们。”云月掸掸衣服说。
云深差点忘了自己的化名,想到当时起名的情景,嘴角不禁翘了起来:“也别大意,黑暗中什么手脚都能有。你可带了火折子?”
“没有,谁曾想过会到地底下来?”云月懊恼地道。云深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跟我走,我瞧得见,要一直听我的话。”云月嘻嘻一笑:“听,听,一定听。想不到蓝色的眼珠子还有这样的功效。”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云深,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奇怪地说:“你看什么?”
云月摇摇头,知道他看得见就不出声说“没有”了,也不知在琢磨这什么。
通道狭窄阴冷,她感觉自己脸上用来易容的东西有些坏掉了,好像一直在掉面粉,倒是正好给他们留路标,到时候回来也能认得。在这洞中她便完全成了一个傀儡,乖乖地听云深的话低头抬头,他不说话的时候就静静地跟着。温暖的流静静地涌过心口,那些七年光阴中的豁口,都在慢慢地闭合。那是她的哥哥,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啊。
兄妹两人像是齐齐约定了一般,不再提那些令人沉重的往事,只等一切都变得自然一些,才没那么令人有压力而想逃吧?
走着走着,越来越重的不安感袭向云月。她愈发警觉起来,对这样平和的银湖轩有些不适。一种猜测在心中被她越来越多遍地默念,她不禁有些担心,轻声询问:“寒冰生啊,或许,这里是不是通向一个……墓穴?”
话音未落,云月看见前头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块白色的东西,发出阴惨惨的微弱的光。她尖利地大叫起来向后退。云深紧紧拉住她,大声地说:“云月,青女书馆的人不应该害怕任何东西,听见了没有?”
她定住脚步,也渐渐定住了心。平静了一下声音后,她问道:“你看得清吗?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