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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初雪 ...


  •   她记忆里,只剩下好的,好像一切都是好的,但怎么可能一切都是好的?等到谭鸣鹊很想回忆那些时光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的记忆突然变得模糊。
      但是,怎么会呢?
      她连三岁时生病的记忆都那么清晰,有什么记忆,会变得模糊?
      谭鸣鹊想不明白,突然又生出一种恐惧——她不想明白了。
      她低头看向面前的汤碗,猛然端过来,拿起勺子开始吃。
      也许吃东西能让她忘掉那些胡思乱想的事情。
      这碗汤并不是往常那种清澈的汤,看起来十分粘稠,但绝不是粥,这里面肯定没有米。谭鸣鹊舀起一勺来,放进口里慢慢地津,连咀嚼都省了,她好像吃到了冬瓜,但并不是实在的冬瓜肉,而像是那种被熬得融化在汤中的口感。这碗汤是豆绿色偏黄的,熬了冬瓜,也说得过去,但肯定不止冬瓜,应该还有其他青菜,不过她尝不出来了。
      谭鸣鹊琢磨起汤的成分,倒是真忘记了之前的烦恼。
      等到吃喝完,聂茶还没有回来,谭鸣鹊决定待会儿再把这些空碗送回去。
      她回到床上,把烛台拿来,叠起凳子,将烛台放在凳子上。
      暗室里摇曳起火红色的光,亮是亮了,但谭鸣鹊想分辨其他颜色的线就变得困难。
      罢了,按着显江绸上虎眼的颜色对照着分辨其他颜色也行。
      谭鸣鹊安慰自己,她总不能让天空马上亮起来,也就只好认了,她想今晚赶工将这块方巾绣好,等明天沈凌嘉从宫中回来了,她直接把方巾送去。
      谭鸣鹊当然不会在方巾一角绣个老虎,沈凌嘉要她留下一双虎眼,那就留着,不过,只需要留下这对眼睛就行了,连虎头都不必绣,话说回来,若是在方巾一角绣个虎头,就算是老虎的脑袋,那也是个脑袋,看起来太惊悚了,送这种东西简直是给沈凌嘉找不痛快,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慢慢下针,将虎眼周围的颜色加深。
      之前是浅浅的,这次却强调了颜色,使这对虎眼不会显得散,如果是绣一整只老虎,当然是之前的绣法更好,不过现在只保留一对凌厉的眼睛,那就要加强边缘了,她慢慢下针,做完之后又重新给虎眼附近那些虎的毛发加深了颜色,使它变得更加亮眼。
      谭鸣鹊并非不会那种突出的绣法,她只是更喜欢自然的感觉,但此刻用意不一样,绣法也需要有所改变。
      绣完之后,谭鸣鹊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把几处细节再改改,便开始缝边了。
      刚才剪这块绸布的时候,留下一些散碎的线从布的边缘凸出来,她慢慢缝合,将这块方巾的边缘缝合好,不露线头,最后打结,将最后一个线头也藏起来。全部做完之后,谭鸣鹊长出了一口气,缝方巾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这毕竟是魏王要用的,她不敢怠慢,十分仔细,直到全部完成之后,才能稍稍安心。
      沈凌嘉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人,但这并不代表谁能轻慢他。
      谭鸣鹊知道自己在魏王府中是什么身份,她在沈凌嘉心目中和在其他人眼中看来的地位不同,但其实,与菊娘是一样的。她不会妄自菲薄,但也不会得意忘形。
      等缝好了方巾,谭鸣鹊把它收起来,准备明天见了沈凌嘉再给他。
      等到做完了这条方巾,谭鸣鹊陡然生出一种无事可做的感觉,她无聊地看着前方,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没趣。不过,没多久她跳下了床,既然睡不着,呆在房间里又无聊,索性出去逛一下好了。先把空碗还到厨房,之后在府中散散步,谭鸣鹊并不担心自己会有危险,魏王府里的人对她没有恶意,她自问不曾得罪人,就算有,也不至于到暗害她的地步,至于风柳楼……本来就是做戏,容婆难道真会派人来杀她?
      谭鸣鹊嗤笑一声,就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件纯白的披风,这是用兔毛拼的,似乎某个等级的侍女人手发一件,可惜谭鸣鹊领到了披风,却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属于哪个等级的侍女。她披上披风,戴上雪毡帽,拎着提篮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狂风阵阵,确实很冷。
      谭鸣鹊低着头走过一段段路,来到厨房,这里留了火,仍然有晚饭时的余温。
      蔡婆子不在厨房里,这里有另外三个婆子守夜,谭鸣鹊跟她们说了一声,将提篮留下,让她们检查了提篮里面的东西之后,便离开了厨房。
      等来到外间时,没多久,谭鸣鹊忽然看见一片片雪白的茸毛从天空中落下。
      一开始,谭鸣鹊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等到那茸毛落到她脸上,留下一丝凉意,她才明白,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雪?
      雪……
      谭鸣鹊呆呆地站在路中央,心口中陡然升起一股热气。
      原来这就是雪?
      在家时,有几个丫鬟是从北方流落来的,她问起那些人北方有什么,听得最多的就是冬天的雪。
      谭鸣鹊没见过。
      只听那些人说的,她从不觉得雪是美丽,她只觉得那是一件稀奇事。
      但是,今夜,此刻,当她第一次看见漫天大雪,她仰起头,任凭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一点也不想走。这样仰起头,戴了帽子也没用,更冷了,但她却被这美景留住,怎么都迈不动步。
      这就是雪啊!
      她还未曾见到漫山遍野每一处都是白雪皑皑的景象,但她已经感觉到了震撼。
      只是一朵小小的雪花,聚集在一起从天空中落下,竟然如此迷人!
      谭鸣鹊呆呆地迎接这片雪,好一会儿,雪落在脸上,然后融化,幸好她身上还有正常人的温度,但帽沿也结了一点霜。
      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准备走,却忽然听见从背后传来疑问声:“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谭鸣鹊回过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站在她背后的人竟然真的是沈凌嘉。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
      她正好奇,没想到沈凌嘉的脸上也露出诧然之色,不过他很快将那表情掩饰住,换做责问声:“我说过让你好好休息,怎么又跑出来?”
      “我把空碗还去厨房。”谭鸣鹊连忙解释道。
      “你嗓子好了些吧?”沈凌嘉问。
      谭鸣鹊点点头。
      “那就好,回去睡觉吧。”沈凌嘉催促道,然后绕开她,准备走。
      谭鸣鹊鬼使神差地问道:“殿下您为什么会回来?”
      而且还一脸郁闷。
      沈凌嘉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是我的府邸,我不能回来?”
      “德妃娘娘是您的母妃吗?”谭鸣鹊不管,接着问。
      “……对。”
      “我以为您今夜会在宫里,不会回来。”谭鸣鹊此时才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没有。”沈凌嘉的眼神有些飘忽,“我又不是太医,她没事了,我留下有什么用?”
      “您很不高兴吗?”谭鸣鹊又问道。
      她总觉得沈凌嘉提起“她”的时候显得很烦躁,但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人应该是沈凌嘉的亲生母亲,德妃吧?
      “你的好奇心真重。”沈凌嘉道。
      这句话应该是警告,不过,谭鸣鹊没听出那种语气,他似乎真是无心之言。
      于是谭鸣鹊凑过去,道:“对啊,我的好奇心很重,可是,我也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
      “你?”沈凌嘉失笑。
      但谭鸣鹊正色:“对,是我。”
      沈凌嘉笑得更开怀了:“你这是自卖自夸?”
      “我能不能守住秘密,难道连殿下都不清楚吗?”谭鸣鹊反问道。
      沈凌嘉停了笑容。
      他看着谭鸣鹊,没有说话,谭鸣鹊也回望着,一言不发。
      两人都沉默下来,只剩下雪花飘落,以及风声。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是巡逻的守卫。”沈凌嘉回过神来,轻轻推着她往声音来源相反的方向走,“别干站在这里了,找个能够躲雪的地方吧。”
      “这是雪,又不是雨。”
      “哪怕是雪,全落身上久了也要生病。”沈凌嘉是经验所谈,立刻催促道,“走吧,去那里坐。”
      他看到一个凉亭,虽然四面透风,好歹不会有雪花落在头顶。
      谭鸣鹊拗不过他,也只得听命,跟随而去。
      两人走到凉亭里,沈凌嘉解开身上的玄色披风,只穿了一件大氅,但谭鸣鹊还是忍不住劝说道:“殿下,您还是披上披风吧,今夜这么冷,您也不能着凉啊。”
      “我不冷。”沈凌嘉说完这句话之后,固执地将披风扔在一旁。
      他转头看向谭鸣鹊,毫无引入话题的句子,直入正题:“你觉得我很好欺吗?”
      “您若是好欺,就不会把我从风柳楼中带出来了。”谭鸣鹊摇头说道。
      沈凌嘉没想到她否认的理由会是这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什么?”
      “真正好欺的人绝不会救我,他根本没有骨头,同情心是拥有勇气的人并发的情绪,麻木好欺的人,不会有同情心,更不会可怜我,只会觉得我受到欺辱和他一样,是应该的。”谭鸣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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