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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一日正是下着雨,江南的冬日多是阴寒,冷风中总夹着丝丝水气,湿湿腻腻,浸得衣赏也件件潮湿,糊在身上一层一屋,那样的冰冷总是要入骨子里去,生多少火盆都没有用。
      这种天气,已是连着几日都没有客人,青丝在房里呆着腻味,又不好出门。恰好有小丫头不经事,竟把一碗茶水全合在了青丝袖子上,惹得青丝急火,便要拿她作法。
      此时只见玉盏一脸喜气,匆匆进来,附在青丝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青丝脸色顿时好转几分,点点头道:“好,那你叫他过来,我再问他罢。”回头看见那犯事的小丫头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喝道:“还不滚下去,若不是本姑娘今日不得闲,定要扒你的皮。”
      那小丫头得了这话,忙磕个头,起身跑出去。
      玉盏随即也出了门,半日才回来,身后还领着个青年男子。玉盏先让他在门外等着,自个进去通报一声便传他进去。
      那男子正是去金陵的玉盏哥哥,青丝等他许久,好容易待他回来,忙传他来见。只见玉盏领了个男子进来,布衣短装,生得一付忠厚钝拙的样子,同玉盏真不像是一个娘养出来的。
      玉盏笑道:“小姐,这就是奴婢的哥哥,今天早上才回,都没歇口气便过来回话了。”
      青丝持盏热茶,轻轻吹去面上的浮沫,才抬头道:“玉盏,还不给你哥哥看座,再倒杯茶来。”
      那男子忙谢不迭,玉盏取张小机给他在墙边坐下,青丝方问:“叫你去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他正接着玉盏递来的茶杯,听到青丝这么一问,一下不知把杯搁哪儿好,只忙放在脚旁,答道:“姑娘吩咐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谢公子是金陵谢家的大公子,谢家在金陵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我向人打听过,这金陵城的店铺只怕有一半都是他们家的,在附近的苏州、常州、通州等也置了不少产业,而且听说那谢大公子也未曾婚配过。”
      他一气说完,拾起脚旁茶杯一口灌尽,用袖子擦擦嘴,再把杯子放回脚旁。
      见他那粗俗的样子,青丝微微蹙眉,略一点头:“很好,你都打听仔细了么?”
      玉盏哥哥直是点头:“我打听得很清楚,那谢家是金陵的大家,姑娘要是不信,再问问别人就知道了。”
      青丝见他说得肯定,瞧他样子老实愚笨,倒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便道:“这差事办得不错,是辛苦你了,我不亏待你就是”。玉盏哥哥又是再三叩谢。
      又特地留着他细细问些金陵的事,见他都答得有模有样,才命玉盏取些银子赏他,打发他去了。
      仍是不敢放心,后来有机会时也问了些客人,这金陵谢家确是大有名气,几代皇商,只怕是积下了不少产业。
      心中压的石头方才落地,倒是没看出这谢季来当真是深藏不露,那样的世家公子,居然一点点都没看出来。很好,很好,配了这样的家世,青丝才不至于吃亏。
      青丝既然心里有了主意,便要再试试那谢季来,他多金是不假,总要他愿意供养自已才成。
      这段时日,谢季来都是隔几日便要来,青丝料他隔日定是要来的,正好正好,把这事了结也是功德一件,省得每日烦着。
      第二日一早,青丝早早起了,便等着他来。也不做妆扮,前日睡得晚,已有几分憔悴,偏偏又在眼角处稍稍抹些胭脂,显得眼圈微红,仿佛是日日饮泪,更惹得人怜爱。
      谢季来到入夜时分才过来,青丝特是一日少进茶饭,卧在榻上再也起不来。谢季来一进门,见着青丝那个样子,又是心疼又是诧异,忙过来问长问短。
      青丝却是不答,只默然流泪,谢季来几次问她,她都摇一摇头,旁边玉盏早是耐不住:“公子,你便不要再问了罢,再问也是叫我们家小姐为难。”
      谢季来听到这话,更不肯罢休,定是问出个所以然来,玉盏早得了青丝授意,只道:“公子不知道,小姐昨日为公子的事与妈妈争执起来,妈妈动了真怒,说是小姐这辈子都不要想着能出去,小姐听她这话,伤心得一日滴水未进,我们苦劝也没有用。”说罢,也陪着流下几滴眼泪。
      谢季来几欲震怒,转头便要去找老鸨理论,临出门又回过身来,快步到榻前紧握住青丝的手,眼中已隐隐有了泪光:“青丝,你怎么这样的傻?你何苦为我与她去争,这样只是苦了你自已。都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你再不要管这事,都交给我便好。”
      青丝等到这时才开口:“公子,青丝命薄,不单身不由已,反处处受制于人。本想凭着多年情份求求妈妈,无奈自取其辱,反坏了事。公子,是青丝对不住你罢……”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谢季来更是怜惜,不知拿什么话宽她才好,好久才咬牙道:“她那样的人,无非是要钱罢,她要多少我便给她多少,只再不能看着你这样受苦。”
      青丝忙摁下他手:“公子,万万不可,为青丝不值。何况妈妈的性情,别人不知,青丝是知道的,见你这般急切,定要狮子大开口,青丝不能为难公子,不若再去求求妈妈,兴许她一时心软也应了,不过再拖些时日罢。”
      谢季来哪里肯依,只道:“青丝,这事你再不要管,信我便是。”
      青丝再三劝他,他已意如磐石,再不能改,方放心含泪道:“公子心意,青丝铭肌镂骨,盼能以残生侍奉公子左右为报。若是妈妈为难,也还有一死,不信不能与公子长伴。”
      字字泣血,惹得谢季来也流下眼泪,忙背过身拭去,再拿话慰她,又多嘱咐玉盏好生照顾青丝,直到夜深才肯离去。
      财可通神,这样的话真是有些道理,六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不过几日,就把青丝的事办得妥妥贴贴。
      栖花馆上下得了消息,都要来贺她从良,青丝道是卧病不起,由得玉盏去应付那些或是嫉恨或是示好的嘴脸。
      这样视钱重过命的地方哪还有什么真的情谊,还不是见着青丝得了个好去处,气不过自已没这样的手段,约着来瞧个热闹,再冷嘲热讽几句,也算尽了多年的姐妹之情。而青丝一心只想随谢季来回金陵享福,哪有闲工夫同她们耗。
      谢季来谨慎,想着年前带青丝回家,界时新年祭祖,也可随势定下名份入族谱,便订了蜡月十五回金陵,至此也不剩几天。
      青丝来栖花馆时不过五岁,身无长物,一应用度都是栖花馆的供给。如今要走,只都还它去。几个丫头婆子,也打发了走,唯有玉盏以死相求要随青丝去,少不得再拿几两银子赎了她,打点好随身细软,只等着蜡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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