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情》夏小君

5、最终章

　　中秋，夏成帝站在城墙上，一头乌丝随风飘扬，一身戎装。

　　相较之下，对面的人只穿一袭青衣，显得逊色，面色平静的不似即将争战沙场之人。

　　“皇弟，若是投降，我能考虑放过你的人。”

　　“不考虑放过我？”那人轻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你说是不是，皇兄？”

　　“笑话。用你一命换两万兵士之命，也算值了。一句话，换还不换？”

　　“他妈我还真后悔了。”他喃喃自语，“真是有够逊。”

　　【她真笨。】

　　战鼓敲了一下。

　　“换，还是不换？”

　　【小狐狸，对不起……】

　　“我换。来吧，皇兄，快来抓我。”他故作俏皮地笑道。

　　“王爷！”身后将士惊惶了。

　　“诸位兄弟，夏某就欠大家这次了。”他笑得云淡风轻，缓步走向敌城。

　　待他给人抓上了城墙。

　　“这般干脆，朕有些怀疑是否有诈了。”

　　“那你慢慢怀疑吧。”

　　【总有一天，你也会体会到这样的无奈。皇兄，你等着。】

　　“押入地牢。”东方流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

　　…………

　　“如果师父哪天死了，小狐狸，你会怎么做？”

　　“哭。”

　　【嗯，答案还算满意。虽然没有说要跟师父一起死，不过算了。】

　　“哭多久？”

　　“很久。”

　　【这样也不错。好。】

　　“那之后呢？”

　　“呃……去吃点东西。”

　　“然后？”

　　【我都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吃东西！？什么道理啊喂！】

　　“睡个觉。”

　　他要生气了。

　　“接下来呢？”

　　她笑得纯洁无瑕：“就不难过啦！”

　　“为师麻烦你，今后跟为师讲话，能不能不要那么诚实！？”

　　…………

　　刑场很吵杂。

　　听说是叛军首领九王爷被抓住了，今日就要行刑。

　　“连自己的亲弟也砍啊，这皇上真不好惹的。”

　　“先不论兄弟与否，王爷怎么能斩呢？这样不好交代吧？”

　　“别说了，人带上来了。”

　　九王爷一身白衣，给人压了上来。一头青丝有些零乱，却遮不住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群众们有的惊叹，有的惋惜，有的指点。

　　他没有犯人应有的样子，淡定从容，身上也干干净净的。那是他的尊严与骄傲，她知道。

　　【师父的脸瘦了一圈，下巴显得更尖了，看来牢里生活并不好过。】

　　她站在刑场边上的前排，看得清清楚楚。刽子手是个大汉，也不知在嚷嚷什么，接着开始舞刀。

　　她额上冷汗淋漓。

　　刀一次又一次落在师父后颈上，那把刀牵着她的心弦，一挥一划都连着她的心跳，好几次就要停止。

　　师父略微抬首，对上了她的目光。

　　她的脸色很难看，嘴唇发干，脸色苍白如纸。

　　“别看……”他用唇语道，“师父不在了没人哄你睡觉，万一作噩梦吓着了怎么办？”

　　“长大了，不用人哄了。”她道。

　　“也是。小狐狸都嫁人了，用不着师父了。”

　　“师父……”她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会、会很疼吧？”

　　可她一开口就后悔了，问这什么蠢问题。

　　他笑：“不知道呢，师父又没被人砍过脑袋。”

　　她鼻头一酸，泪差点掉下来。

　　刀又一次落在他的脖颈上，她的心脏漏了一拍。

　　他却像无事人：“小狐狸，你那时说，会记着师父一辈子还算不算数？”

　　她艰难地点点头。

　　“是吗？”

　　她光看着他的面容，便忘了刽子手。那大汉一声大喝，举起刀……

　　“那么小狐狸……”

　　她专注地看着他要说些什么。

　　“来生见。”

　　刀落下。一片鲜红。一声嘶心裂肺的哭喊。

　　…………

　　后来她和曹瑗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老大像他，另外两个像她。男孩儿叫曹裕跟曹俊，女孩儿叫曹思君。

　　思君，是的。

　　她很想他。

　　…………

　　又好多年过去了。三个孩子分别都成家嫁人了，她也已年近古稀。

　　“老伴啊，扶我到院子里坐坐。”她朝着屋内喊道。

　　曹瑗缓步走出来，扶起她。

　　【如果师父在，他一定会说：“也不想想，我都成老头子了，你个老肥狸还要我扶？”然后仍旧会小心地扶着我。】

　　想着想着，她不禁笑出声。

　　“在想什么？”他柔声问。

　　“没什么。”她回答。

　　他将她扶到院子里的木椅上：“要茶吗？”

　　“好，去弄吧。”

　　他转身又步入屋内。

　　【真好，这般好的男人，就这样把一生给了我……】

　　思君常问她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说他不是人，他是天上的仙。因犯天条而被贬到凡间来历劫。

　　唯狂妄如他，痴癫如他，无赖如他，方能走得这般潇洒。如此姿态，非人所有。

　　…………

　　某个秋天，院子里有些凉。

　　“今后，我就是你师父。你叫什么名字？”

　　“为师叫夏君。今后，你就叫夏……夏小狐好了。”

　　“不好吗？”

　　“那就成了。”

　　她想到了初与他相遇那时，他绝代容颜……他笑得或云淡风轻，或爽朗或夸张或无奈。

　　她坐在院子里，目光有些涣散，飘向了远方。

　　远远的，好似有个人朝她走来。黑发飘扬，一身青衣，张狂如那阵吹乱他发丝的风。

　　他向她伸出手。

　　“小狐狸，为师想了想，觉得来世还是太久，所以提早来接你了。”

　　她笑了，却带着泪。

　　“愣著作甚？还不快来？”

　　她也伸出手，毫不犹豫地交给了他。

　　苍茫天地间，依稀有两人执彼此之手，朝远方走去，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