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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己莫为 ...

  •   徐远山此时痛苦异常,悲愤万分。从小到大他一直以为父亲是一个德被四方、温恭直谅的完美化身,对此他从不怀疑。深以为爹的品行高风亮节,与兰芝常在,个人操守行若由夷,不欺暗室。甚至爹也常常这样教导儿女,远山犹感如坐春风,立誓此生以父亲为终身的榜样。却不想,多年来自己崇敬的父亲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如今更是成了他痛失挚爱的刽子手。
      回到房中,远山拿着那把古琴愤然离去。他心痛极了,他无法原谅,他早已失去了平素的冷静和理智。这个家让他没有办法多做一分一秒的停留,他不能对自己的父亲做什么,却再也不想见到他那张伪善的面孔。
      徐远山在厅中跪别母亲,痛苦道:“娘,请恕孩儿不孝,不能再承欢膝下。远山去了。”说完起身就走,言行决绝。
      李云霞原就因看清了丈夫的真面目而心痛不已,唯一的儿子却又要离家出走,她如何不伤心。忙拉住儿子,泪流不止说道:“不,儿子,你不能走,你怎么能忍心丢下娘呢!”
      徐远山悲痛道:“人生有四方之志,岂鹿豕也哉而常聚乎?自古男儿志在四方,请娘谅解,也请娘成全。”他甩开母亲的手。
      李云霞赶紧抱住儿子,哭道:“不,娘不让你走。娘明知你是在怎样的伤心绝望下才要离家,娘怎么也不可能让你走。”
      徐远方、徐亚茹、蓝田闻讯赶来。徐远方母子自然是幸灾乐祸之能事了。
      蓝田道:“哟,大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远山也许只是想去上个茅房,你干嘛拉着他不去呀!”徐远方道:“就是说啊大娘。你再这么拉着,他就该拉到□□里了。”蓝田道:“对啊!我们远山是‘京城第一才子’可不是‘京城第一尿裤子’。”徐远方似笑非笑道:“娘,不一定是尿裤子,有可能是屎。”蓝田再也忍不桩扑哧’一笑,道:“倒真有可能。”
      徐亚茹听说大哥要离家出走,已经很难过了。现在娘和二哥还这么落井下石,心中不平,指责道:“娘,二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不劝劝大哥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这样!”
      蓝田不满道:“我们怎样?我们都是为远山着想。你个小丫头,有你说话的份吗?”
      徐远山心中更是烦了,大喝:“娘,快放开我!”
      李云霞紧紧抱着,“娘说什么也不放开!”
      徐亚茹哭道:“大哥,你不要走!这个家不能没有你的。看在大娘、我还有爹的份上,请你不要走!”
      徐远方拉开亚茹,骂道:“人家走不走,有你什么事?又不是你哥哥我和你娘要走,你哭什么?”
      徐远山心中一股气几乎炸裂胸膛,再在这待下去,他一定会疯掉。于是,不顾三七二十一拉开母亲的手。他的力气本来就大,又用了全力,自然一拉就开。坚定道:“娘,不管你理不理解,远山走定了,这个家从此与我再无瓜葛。”说完便往外冲。
      徐渭在门口挡住他,痛惜道:“远山!以爹现在在你心中的分量,你要走爹却也不能勉强。但在走之前,你就不想听听爹的解释么?你不想听听爹的难处么?你就不想知道爹心里的痛苦和愧疚么?”
      徐远山看这爹这张慈爱的脸,说不出的谦和儒雅,但在此时看来却奸邪尤甚,气极道:“你心里若是痛苦,就不会杀死我心中完美无瑕的爹爹,我的心也不会遍体鳞伤。你做亏心事在先,丧尽天良在后,你还要说什么?说岳父岳母的死与你无关么?说我的青儿不是被你所害么?说应天府成千上万的百姓不是因你而亡么?你教我为人处世之道,而你自己呢?道貌岸然!你害得我失去了我最珍爱的妻子和爹爹,此时此刻你有何面目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大受刺激,说得肝火横逆,血气上涌,气得一口鲜血喷出。
      徐渭本被他骂得无地自容,见他吐血,忙心疼扶住,“远山。”
      徐远山狠狠地甩开父亲,怒道:“我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的假仁假义吧!”
      李云霞忙捧住他的脸,“儿子,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徐远山怒不可遏,再待下去恐怕要气得血管爆裂而亡。他什么也顾不上,撞开母亲便头也不回地往外奔走。
      李云霞撞倒在地,只看到儿子离去的背影,痛哭不已:“儿子,你可以不要这个家,可以不要爹,你连娘也不要了吗?儿子。”她一时难以接受便昏了过去。
      “夫人”徐渭忙将夫人抱起,“快叫大夫!”抱着她去了卧房。
      大夫看过只说夫人受了刺激,体虚晕倒,开几服药,休息即日就就好。徐渭心中也是愧疚,独自守在夫人房中,独自喝闷酒,慢斟快饮,自饮自斟。到了晚上,李云霞幽幽醒来,第一眼看到丈夫并没有半点开心,她坐起身冷冷道:“儿子不想见你,我也不想见你。你走吧!”
      徐渭本就‘酒入愁肠愁更愁’,这时见夫人苏醒,总算有些许宽心,转而坐到床沿上,温柔问:“夫人你醒了。”
      李云霞望着丈夫,这样温柔的好丈夫,自己爱了一生,可现在却要恨他,伤心之苦的泪水不禁滚滚滑落。
      徐渭握住她的手,李云霞想要挣脱,他却握得更紧,道:“你现在除了流泪,就不想跟我说说话么?你曾经说过,在我不开心、失意的时候,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安慰我、鼓励我。”
      李云霞道:“你要我安慰,谁又来安慰我?我的心好痛好痛,你是不会明白的。你出去吧,我不想见到你。”她狠狠甩开丈夫的手。
      徐渭一怔,他没想到向来善解人意,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妻子竟这样绝情。道:“现在连你都不理解我了吗?你也认为我十恶不赦吗?你以为我对敬和的死就真的无动于衷吗?我承认我德行有亏,为人不齿,可走到今天我也是无可奈何啊,我日夜受尽良心的折磨,过得有多痛苦你知道吗?”他又握住妻子的手,柔声道:“云霞,这个时候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安慰和鼓励呀。”
      李云霞道:“你自己行为不端,还要我鼓励什么?鼓励你继续为恶、贪赃枉法?云屏是我的妹妹,你就算再喜欢她,也该看在我的份上绝了那非分之想不是吗?你对她做下那种丧失伦常的禽兽之举,还恬不知耻说什么无可奈何,你认为可以自圆其吗?此时此刻,你又叫我如何原谅于你!”
      徐渭惊道:“你……你都知道了?”李云霞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徐渭恍然道:“难怪远山会那么不谅解,我原以为……”
      李云霞悲愤道:“儿子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都是因为你。你还在这说你的痛苦。儿子的痛苦呢?我的痛苦呢?这么多年来,我心里的苦你又明白多少?你是我的丈夫,是我一生的依靠,我从不违背你的意愿,却不代表我认同。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度,我也是个平凡的女人。我同意你纳妾,是因为我爱你,却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丈夫。你自然无法明白我的苦楚,还在我的面前毫不避讳你对云屏的爱意,你岂非半点不把我放在心上?”
      徐渭道:“不!我心中的夫人只有你一人,又怎会不把你放在心上!我将府上大小事务交由你打理,正说明我对你的看重。说起云屏,我确实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萧家,但这纯属天意弄人。我承认我对云屏一见倾心,可我从来不敢有半点逾矩。那日确是酒后乱性,云屏又那么巧正在蓝田屋里,我一时……”
      李云霞道:“酒后乱性?你倒推得干干净净。别人不知道或许信以为真,我如何不知你斗酒海量,轻易会醉吗?你说装醉我还信几分,说真醉我是万万不信的。你也不必对我解释什么,不管你的说法合理不合理,我都不会再原谅你了。”
      徐渭道:“云霞……”李云霞打断道:“我心意已决,你再多说一句,我也随儿子去了。”徐渭听她言辞凿凿,道:“夫人,你我夫妻相敬如宾二十余载,当真如此绝情?”李云霞坚定道:“我绝情?好,你说我绝情我便绝情好了。总之,远山不原谅你,我也绝不会原谅你。更不想见你。”
      徐渭见她软硬不吃,心凉了半截。他虽然谦和,但毕竟从小习惯了别人的讨好,更习惯了妻子的柔顺,这时她忽然一改常态,心中却也不满,故意刺激她道:“还好家中另有二房,不然夫人闹起脾气来,徐府岂不乱了。你既不想见我,那就好好待着屋里养病,别再出来了,恐怕见着我又使夫人徒惹神伤。”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云霞本对丈夫失望透顶,确确实实不想见他,他对自己什么态度,实际上并不放在心上。可他态度如此冷漠,却也令人失落。
      徐渭出门时看到徐亚茹正在庭院的雪地里哭泣。叫道:“亚茹。”
      徐亚茹听到爹的叫唤,忙过来问候,“爹。大娘是不是已经醒来?”
      徐渭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外面这么冷,你为什么在这哭?”徐亚茹哀伤道:“我是来看望大娘的,只是爹爹在房内,亚茹不敢打扰。我哭是因为心中难过,青姐姐一家不幸蒙难,大哥又愤然离家,大娘也因此病倒,亚茹实在伤心。”
      徐渭长叹一声,想她说的确是实情,尤其这这一切的祸事,或多或少是因他而起。只有他有一点却始终想不明白。寻思:“为什么远山会对我的私隐了若指掌?并且连李尚书牵扯其中的利害关系都知道得极为详尽。若说是敬和告诉他的?却也说不通。从远山对此事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敬和死后才得知。亚茹与远山向来走得近,不知她是否知道其中关节。”问道:“亚茹,你大哥要离家出走,你可知道原因?”
      徐亚茹心里明白,一定是他听说爹行事苟且才大受打击离家出走的。亚茹虽然并不全信二哥说的,却也相信必有几分是真。只是在父亲面前不好说破,而她平素又从不说谎,便支吾答道:“我想大概……大概是因为……因为青姐姐过世,大哥想出去散散心吧!”她说话时刻意不敢看爹。
      徐渭却因此认定女儿必定知道内情,喝道:“你还不说实话吗?当着爹的面还在胡说。”
      徐亚茹本就胆小,被这一吓,不敢不实话实说,道:“我说可以,但请爹不要怪罪,也不要怪罪二哥。”徐渭眉头一皱,道:“又关远方什么事?”徐亚茹道“是因为二哥说……他说您……”徐渭凶道:“他说什么?”徐亚茹道:“他说您……德行失范,行为不检。他必定也是被人欺骗才胡说的,但大哥心情不好,听了之后便大受打击。”徐渭大惊,怒道:“简直胡说八道!他说我如何行为不检,你原原本本说出来。”
      徐亚茹却在犹豫,总觉得是不该说的,可父亲逼问她实在害怕。徐渭道:“快说!你只管说出你知道的,我可以不追究。但你要是在这造谣生事,我绝不容你。”徐亚茹吓得直摇头,道:“我万万不敢造谣生事。”徐渭道:“那就实话实话。”
      于是,徐亚茹将那日徐远方说的话重述了一遍,她的传述已经温和许多,但在徐渭耳中听来,却是心惊肉跳。远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疑惑极了,气道:“这些混账话他是从哪听来的?”
      徐亚茹使劲摇头,道:“这我不知道。”
      徐渭料定她也不知,转身去往徐远方住处。徐亚茹见父亲气急冲冲,心中暗自责怪自己一定是闯了祸,不管怎么样,父亲若是怪罪只好自己一力承担了,便也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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