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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修罗(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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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应奇快,张口冲着冉厥的胳膊咬了下去。他眼睛里的暴戾更盛,一用力,伴随着一声异常清脆的撕裂声,我只感到胸前瑟瑟寒意,原本放在里衣的匕首被甩了出去,露出桃红色的主腰。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又羞又恼地盯着冉厥向我的脖弯处凑近。他凝重喘息着,呼出的气息喷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感到酥酥麻麻的同时,脊梁微微地战栗着。
这个伏在我身上正对我轻薄的男人是谁?是冉厥。冉厥是谁?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讽刺的是,他也曾是我喜欢过的人。我还愚蠢地幻象过能与他这般亲昵的接触。直到他把一切都毁了。现在他还要毁掉我最后仅剩的尊严。冉厥,你知不知道,比起战歌,你更让我生厌。
“我可真够蠢的。”我紧紧地扣住冉厥的肩膀,伸手去扯下他的束发簪,他原本梳理得整齐的头发散了开,完全地脱落下来,在湖水的反衬下熠熠发光,与他染上情|欲的深棕色眸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接近你,但事实上我压根就不需要找战歌来帮我,你…你…自己亲手把机会..给了我。”我紧绷着身子,咬紧牙关,阻止自己发出可耻的呻|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脖子某处的动脉。我听见冉厥在我耳边的喘息声加重,他侧过头粗暴地吻着我,就在这刻,我握紧手中发簪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刺了下来。
可我没想到,杀手长年累月训练出的身体本能让他在最后的一刻躲了过去,细长的发簪仅仅划破了他的脖子,腥红的血顺着他修长的颈部蜿蜒地流了下来,滴落在我的脸上,如同一朵朵妖治的红色梅花。他捂着伤口,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暴戾一点点褪去,“…你…”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字,压着我的力道顿时轻了下来。我见状,猛地把他从我身上推开,双手紧紧拽着被他撕破的衣服挡在胸前。他用带着血迹的手指,指了指我,低低开口,“我弄的?”
我面色很差,不发一言怒瞪着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他弄的,难道还是我自己把自己的衣服撕烂了不成!难道在他眼中,我竟是如此下作!呵,冉厥啊,冉厥,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刚刚才对我做出那样禽兽的事情,转个过身,既想撇得干净。愤懑的视线扫过他身后,那把被他甩出去的匕首正静静地躺在潭畔上,我一鼓作气地跑了过去,拾起那把匕首,想也不想就对着冉厥如同发狂的猛兽扑了过去。冉厥站在原地,一动也懒得动地平静看着我越来越近的身影,猛地,他扣住我的手腕,淡淡道:“你想杀我。”他毫无波澜的语调如同在道述着某一个他早已知道但却没有说出口的事实。
“你杀了我爹,杀了虎子哥,我怎么可能饶了你!”我怒视着他,眼中迸发着满腔的愤懑。我太弱小,太无能了,怎么就没有好好把握刚才那个杀他的绝好机会。如今,我被他擒住,怕是活不久了,他一定会用我妄图杀死他的匕首割破我的喉咙。笨蛋,我真是笨蛋!爹,虎子哥,我对不起你们,我无法给你们报仇的。黑妞很快就要来陪你们了。你们能原谅黑妞吗?
冉厥从容地夺下我手中的匕首,手指顺着锋利的刀刃磨蹭到刀尖,随后刀刃一转,向我这边落下,我本能地闭上眼,却没有意想中的疼痛,只感到散落在颈项上的发丝被一阵微风划过,“你的手艺比起一年前更加炉火纯青了。”他嗅着飘落在刀刃上的一缕青丝嗟叹。
“…为什么不杀我。”我诧异地低吼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不会!不会的!只要我还活着,哪怕把灵魂出卖给恶魔,我都要想法设法地杀了你,来祭奠我死去的亲人们!”
冉厥垂眸看着我,许久,“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向我的敌人正面地刺过来,你这样只会把自己全部的弱点完全地暴露在对方的眼中。”
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他应该生气,发怒,应该杀了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是不是自以为是认为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杀掉他。他是从哪来的自信?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陷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我必须冷静下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怎么能和你比,你杀了多少人怕是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面对自己的仇人,我怎可能冷静下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怒火发颤得厉害,手指轻微地痉挛着。我清楚我刚说出去的话并不理智,可是我真得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它们在我心里就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我越是压抑越是会提早它的爆发。
“这句话…”冉厥弯着嘴角极浅噙笑着,“你对战歌说过吗?”
“你知道他。”是啊,冉厥怎么可能不知道战歌呢?他们都生在江湖,活在江湖。他们…是旧识啊。“你既然全知道了,那你就等着战歌来杀你吧。他有多强,你比我更清楚,你是赢不了他的。”
“他确实很强。”冉厥点了点头,长吁了一口气,呼出的热气一碰到山洞中冰冷的空气变成一股白烟,“但他杀不了我。”他看着我一脸疑惑,开口补充道:“因为你。”
“我?真是可笑!冉厥,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铁匠,你以为随便说什么话我都会去相信吗?”其实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明显很不足,冉厥的话再次证明了唐小糖的那句话并非戏言,战歌的毒真得是没救了。恐怕他这个时候已经毒发离开了这个世上。想到这,胸口有一丝难言的抽痛,我虽然讨厌战歌,但是我是真得没想过他会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我这算不算间接地杀了他?其实,如果他不那么轻佻的话,我或许不会那么抵触他,或许我会试着改变对他的看法。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耳边传来战歌清寡的声线,我回过神,讽刺地报以冷冷一笑,“对一个连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的人,他说的话能有几分真?”
他歪着头,似笑非笑,“你是说刚才的事情。”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他说过,他即便是笑起来,眼睛里盛满的依旧是更古不化的冰川,他的笑寒得碜骨,冷得寒心。单凭这点,战歌的笑也不是那么让人觉得面目可憎,至少对着我。
“虽然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但你说的对,我们也算是有肌肤之亲了。”冉厥沉淀下一切的黑眸默默地看着我,然后他的目光往下移到我破烂的衣裳上,“你要我…娶你吗?”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嫁给我的杀父仇人,你不杀我,只是想要这种方式羞辱我吗?
“羞辱?”他走到我的面前,虽然身上雪白的外袍皱巴巴的,但却丝毫不减他的风采。当年他也是这样一步一步优雅向我走来,白衣胜雪,成为我眼中胜过红、胜过黑的唯一风光。可是,如今,他儒雅依旧,我对他已然没有了那时的情怀。“我是认真。你不觉得这个提议很诱人吗?你竟然找战歌来杀我,想必他提出的要求并不会那么轻松吧。既然你注定要依附别人才能杀了我,不如成为我的妻子,这样你可以随时出现在我身边,同样的,你也可以随时有机会要我的命。”
我听见他这么说,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要杀你的人啊!你不怕从此之后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吗?我会在你要吃的食物中下毒,在你入梦的时候一刀宰了你。更有可能,我会把你的行踪出卖给你的仇家让他们来追杀你。冉厥啊冉厥,你到底有多么自大,以为你能防住我吗?”
冉厥没有立马反驳我,他抿着嘴,精致的五官在晦暗的光影下让我有一瞬的恍然。
“你这是拒绝我吗?那…真是遗憾。”他不咸不淡说着,完全听不出一丝失落感。兀然,他弯刀出鞘,一泓腥红在洞壁上留下诡异的血影。
“该死的!都说了你是逃不出去的,你就不要…”山洞深处跑出四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他们一看到冉厥,惊恐地整个身子跪伏在地上,“属下…该死…”
冉厥背对着我,在半空中甩了个漂亮的刀花,才把柳叶弯刀插回刀鞘。他冷漠地越过那四个发抖的人,睥睨地提着滚落在阴暗处血淋淋的人头。信手将那头颅往洞壁上一抛,乍然,山洞里全部的烛火一圈一圈地逐排亮起,一下子亮如白昼,只存在神话中的阿鼻地狱赫然呈现眼前。诡异恐怖的浮雕下,是一具具森森白骨以及尚未完全腐化的尸体。
我听到身后潭水的异样声响,赶忙回头。平如铜镜的潭水上,一袭黑袍,那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只金色眸子,他说:“我说过,你会拿着它来求我,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