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23事》多莲

6、生无可恋

　　顾远时是被食物的香味唤醒的，迷迷瞪瞪地张开眼睛。

　　嗅着包子特有的麦香，看着又香又软的包子伸到嘴巴前，嫩生生，白白胖胖，顾远时立马条件反射口水泛滥，喉咙微动，发出可疑的咕咚声。

　　咽了咽过于丰沛的唾液，中途还丢人地呛了呛，顾远时狗眼冒绿光大盛，肚子配合地响起了二重奏，咕，咕噜噜噜噜噜。

　　“毛毛早上好！”元气满满的童声，脆生生的，声音的主人当然是萌萌的小天使啦。

　　“啊呜啊呜”早安小天使！

　　顾远时哼唧哼唧地一耸一耸向包子蠕动直至鼻子牢牢顶住包子一角，靠得近香味更浓了！伸长脖子隔空卖力舔悬放眼前的包子，流了一地的哈喇子。

　　秦诺诺天一亮就张开双眼，一个驴打滚坐起，自己穿好衣服套好小鞋子，刷完牙洗完脸，捏着俩包子背上小背篓就往外冲。

　　“爷爷我出门啦！”

　　“慢点跑！” 秦爷爷探出头，眼睛只来得及扑捉一闪而过的小背篓。

　　今天怎么跑得这么急，不解地搔了搔头。

　　蹦蹦跳跳地跳到自家的草垛前定住，轻手轻脚拨开盖在洞口的稻草探颈细瞧。

　　呀！毛毛还在睡觉，小心地摸摸小狗背部，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弯了下去。

　　把兜着的包子伸到眼前仔细地比比哪个大哪个小，然后把大个那个放到小狗的鼻子前。

　　果然小狗鼻子动了动就醒了。

　　秦诺诺开心地和小狗打招呼，小狗也开心的和诺诺打招呼啦！

　　把小狗抱出来，蹲地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看小狗啃包子。

　　顾远时吃了小半个包子就饱了，作为幼犬，顾远时无法理解为何自己可以正常地消化包子这种食物，据他所知，幼犬都是喝奶，然后过一段时间再慢慢地添加其他食谱的吧！

　　造物主给了他强大的牙口和一个神奇的消化系统!

　　秦诺诺看着还剩着的大半个包子，很是担心，毛毛怎么吃那么少？把包子朝狗嘴里凑了凑，小狗扭头躲开了。

　　“毛毛你吃饱了吗？”秦诺诺摸了摸狗肚子，耳朵还贴在肚皮上听了听。

　　“啊呜啊呜~”吃饱了啦~

　　“你吃的好少哦，会长不大的！” 秦诺诺一脸严肃，满脸的不认同，手还不死心地把包子往狗嘴里塞。

　　顾远时用头顶开包子，拒绝接受，饭吃八成饱，到老肠胃好！

　　塞来塞去就是不肯再张嘴，见小狗都开始装死了，最后秦诺诺只好长长叹了口气，自己把包子包圆了。

　　小狗不停地伸舌舔嘴，猜想它可能是渴了，秦诺诺从小背篓里掏出小水壶喂小狗喝了点水，自己也灌了几大口，水顺着喉咙往下往下，一直流到很深很深的地方，呼~暖暖的，好舒服啊~

　　顾远时看着连喝口水都那么幸福的小天使，赞叹不已，多么淳朴的孩子，多么容易被满足啊这是。

　　秦诺诺抱上小狗就不愿撒手，小背篓也不肯放了，非得抱着上山。

　　顾远时保持着小孩嫦娥抱兔的姿势呆着小孩的手挽处。

　　一路上小天使童言童语，原本顾远时听得那叫一个认真，还想从小天使的只言片语中收集一点有用的信息，可惜才开始就被现实打败，混乱的语言逻辑，天马横空的表述，还有完全不知是不是自创的外星语，完全听！不！懂！

　　一大群乌鸦傻瓜傻瓜叫着从头顶飞过，顾远时头昏脑涨两眼发黑。

　　放弃治疗的顾远时双眼呆滞地瞪着未知的异度空间，灰色的灵魂从嘴里飘了出来，晃晃悠悠地悬在头顶。

　　秦诺诺对小狗快乐的说个不停不休，时不时还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像微风吹风铃的声音一样动听。

　　秦诺诺是孤独的，同龄人都不愿意和他玩，自然也找不到可以说些孩儿话聊聊大人们无法理解的东西的对象啦，现在终于有一个愿意听自己讲话的对象，这那还能停得下嘴啊！

　　顾远时听出了滔滔不绝话语里藏着的寂寞，安慰地用小头颅顶了顶小天使瘦小的胸膛。

　　秦诺诺感受到了胸口微弱的顶动，神情一滞，脚步猛地停下，一颗心都滚烫起来，紧接着嘴巴大大的咧开，脸上焕发出耀眼光芒。

　　木讷到焕发生机，转换只需分秒。

　　小天使天真烂漫的笑容如同被施了魔法，顾远时脑里快速闪过一如大地回春，百花齐放之类的字词。

　　毛毛毛毛毛毛，心底不断冒出小狗的名字，像有许许多多泡泡升起，轻轻地跳跃在敏感的神经，然后啵的一声，绽放开来，说不出的酥麻搔痒难耐，秦诺诺不由地把小脸埋进小狗的肚子里，不住地蹭。

　　顾远时好笑的看着小天使，心里眼里透着的都是纵容。

　　“啊呜~啊呜~”好啦好啦，小天使我们走吧~

　　小爪爪拍拍小天使的小头颅，顾远时发出愉悦的哼叫声。

　　秦诺诺眼睛亮晶晶的，两抹可爱的小红晕淡淡地泛在两颊。

　　一人一狗顺着小路一点点盘旋而上，到山顶的时候，冬天的太阳正好升起。

　　坐在大大的石头上，一人一狗静静地看冬天的日出。

　　顾远时表示你想太多了！

　　怎么可能坐着看日出！虽然顾远时自己挺想坐着欣赏的，但小天使是谁啊！人根本不觉得太阳有什么好看的！连瞥都不带瞥的！他就这样走了！半点也不停留！还无视了顾远时强烈要求留下的哼唧声！简直冷酷无情没人性！

　　顾远时鼓着眼睛生着闷气，秦诺诺背着小背篓连蹦带跳转身就走。

　　不！不!不——

　　憋走——

　　尔康手。

　　很可惜，秦诺诺和顾远时完全没有任何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秦诺诺的脑电波完全没接收到顾远时发出的信息。

　　心里的小人绝望地跪倒在地，抱头疯狂呐喊，泪如雨下。

　　另一边秦诺诺一手抱狗一手拎着小木棒击打两旁的野草，嘴上还哼着乱七八糟的儿歌，其状亢奋激昂，如痴如醉。

　　即使小天使歌声再美妙再悦耳，在此刻完全扭曲了的顾远时心中，这就是噪音，这就是魔音灌耳！这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嘲笑！这就是在人跌倒时还上去狠狠跺上几脚然后问人痛不痛！痛不痛的恶魔！完全不想看心里的阴影面积！！

　　顾远时笑中带泪，泪中含怨，迎风而立。

　　“咦？！怎么流眼泪了，风太大了吗？”秦诺诺突然发现小狗眼旁湿湿的，怀疑了被风吹出来的，轻轻抹掉然后把狗狗调了个转，头朝里屁股朝外。

　　知道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顾远时默默地闭上双眼。已看不到太阳冲破云霄的瞬间，错过了一次大地万物苏醒时的生命喧哗。

　　在心里和美丽的冬日日出say byebye，顾远时颓废地摊开四肢，装死。

　　啊！

　　啊！

　　啊啊啊——

　　愚蠢的小孩！不懂欣赏！你将来会后悔的！！

　　秦诺诺奇怪地看着情绪突然低落，散发出浓浓负面能量的小狗，小脑袋瓜上冒出了一个又一个问号。

　　捏捏小软耳朵。

　　顾远时理都不想理。

　　戳了戳小软肚子。

　　顾远时眼皮都懒得抬。

　　小手往下滑，那里是......

　　顾远时蹬着四肢疯狂挣扎，住手！！！！！狗也是有尊严的！

　　变态！小变态！你麻麻没教你别人的唧唧不可以乱碰吗！！！！

　　顾远时如同得了狂犬病牙齿发痒逮啥咬啥，暴躁得想大吼大叫把眼前所有的东西摔开然后不停地狂踢乱踹！最后一把火烧清光！

　　现实再次给顾远时带来沉重的打击，唧唧被摸了，他却完全无法反抗，木着狗脸无语直对苍天。

　　思绪化作脱了缰绳的野马，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狂奔狂奔，越奔越远越奔越远，恍惚中消失在未知的地方。

　　啊，那里散发着绝望，很适合我呢，顾远时神经质地笑了，诡异但异常满足。

　　“毛毛？？”秦诺诺晃了晃小狗瘫软的身子，小狗随波逐流，没骨头般左右摆荡，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软耳朵拍打脑门的啪嗒声。

　　不，不要打扰我，我找到了属于我的天堂。

　　顾远时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一头沉溺在虚幻的世界里。

　　“啊！你是不是想尿尿！” 秦诺诺脑门上的小灯泡又亮了起来，恍然大悟状。

　　呵呵。

　　孩子，谁给你说我这是要小解，脑补是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