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在，魔在，我在》晋璇

2、1:旋律

　　“砰——”
　　新的一天，白浩家大门被猛地踹开，又被极为粗鲁地“啪”一声摔回去。
　　白浩嘴里叼着块面包、手里晃晃悠悠地提着书包带子，校服领子都来不及整好，就这么风风火火冲出来，下了楼一路叔伯阿姨地喊过去，小跑着穿过小巷，消失在街的尽头。
　　“啊……年轻就是有活力。”白浩家对面房子的二楼，一个小女孩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独自玩着象棋，歪头看躲在窗帘后的少年，“是吧？”
　　少年不语，厚厚的镜片和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仅能看到他紧抿的唇。
　　“还是见不得阳光么？”小女孩笑眯眯，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棋子，“要不要打赌……他是来找他师父赎罪，还是来找你报仇的？”
　　“又或者……单纯想增进师兄弟情谊？”
　　话音还没落，窗帘被人一掀，准确地落下，结结实实盖住小女孩的脑袋——少年竟矫健地跳窗而出，后空翻，落地，悄无声息。
　　他戴好帽子，三伏的天，捂得严严实实，也不觉得热，低头默默沿着阴暗的墙根走。
　　“呸呸呸！还不让人说了！”小女孩手忙脚乱地把窗帘掀开，再抬起脑袋时，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
　　一低头……果然见着人影了。
　　“什么长生药，害人害己！”小女娃目送他颀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的拐角，冷笑一声，直摇头，手中棋子蓦地重重敲下，“将——军——”
　　……
　　不出意料的，白浩迟到了，被班主老头从教室里撵出来，倚着走廊的墙极其敷衍地罚站。
　　远远见一人不紧不慢地走近，一声不吭地进教室……
　　小子还挺嚣张，地中海老头可是年级噩梦。白浩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果然，那人也被轰出来，靠墙上罚站。连帽外套，长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白浩看着觉得自己都热，“哥们，以前没见过你啊？”
　　“刚转来，”符旌岚摘下帽子，扶了扶眼镜。
　　白浩见他还特地挑了块被柱子遮住的阴凉地来站，不由好笑:“哥们还怕晒啊？这么白，不健康呀！你看我这小麦色，才是男人该有的，哦？”
　　边说，边给靠窗坐的女同学抛了个媚眼，惊得人姑娘直骂“流氓”。
　　洋洋得意地转头，却发现那人正死盯着自己，镜片泛着冰凉的光，莫名有些诡异。白浩咽了一口唾沫，“你干嘛！”
　　符旌岚手一抬，扔过来一样东西。
　　“哇！暗器？”白浩伸手抓住，冷冰冰的，摊开一看，是片三角形的鳞片状的东西，歪头，“啥玩意？给我的？”
　　“护身符。”
　　“哎，你怎么话这么少？孤僻症吗？我正好认识一个心理……哎呀！”
　　教室里一截粉笔飞出来，正中他后脑勺，地中海的老头在讲台前狠狠瞪他:“罚站老实点！”
　　白浩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我家附近有家心里诊所，你要不要去看看？”
　　“别去。”
　　“为什么？哎你去哪？”
　　“那有‘魔’。”符旌岚边往外走，边头也不回地摆手示意告别，“记得戴。”
　　“逃课怪人！”白浩撇嘴嘟囔，举起那块“护身符”看了看，青色的小三角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
　　“近日，我市发生多起谋杀案、故意伤人案，受害者达十四人。出乎意料的人，现场发现的指纹和证物显示，嫌疑人大多是白领甚至某大公司高管，皆与死者有过纠纷。此事引起了政府高度重视，呼吁各公司提高员工素质，关注员工心理……”
　　白浩提着书包正从街上走过，正巧看见百货大楼前的大屏幕播着这么一段新闻，不由愣了愣——果然天太热，人就容易上火冲动，每年夏天都是警局最忙的时候，涂姐这会儿烦得直挠头吧……
　　“小浩哥！”
　　后边有人拽了拽他衣角，白浩扭头，见是前桌的小眼镜书呆，有点惊讶：“这么早出来，你今天不啃书了？”
　　“嘿……我就想问，明天周末……”
　　“这周不行了，涂姐他们有事忙。”白浩耸耸肩，指指大屏幕，“这段时间别去惹他们，一队那帮人办起案来跟疯魔了似的！案结了再让他们教你。”
　　小眼镜有点失望，白浩咂咂嘴，“当警察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危险不说，事还多……”
　　“可是，你家不是警察世家吗？”小眼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小浩哥，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涂队长他们查案的过程，我想……了解办案章程和方法。”
　　“哇！”白浩吓一跳，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掰着指头给他数，“咱俩，无关，无权，无势，我怎么掺和进里边！”
　　“局长不你二叔么，涂队长他们也都是你爸的学生。我就学学刑侦分析，绝对不添乱不泄密！”
　　白浩被他缠得没办法，“算了算了，先说好，我也只能知道点‘官方’的、明面上能公布的东西，更深层点的机密就没办法了。”
　　小眼镜显然很激动，步伐都欢脱了。
　　……

　　次日，白浩想了想，决定放弃难得的懒觉，噔噔噔下了楼，直奔警局而去。
　　白浩，十七岁，就读于市一中，文化课只有B等，算是体育特招生。出生于警察世家：他爸妈是警察，叔父是警察，爷爷是警察，再往上算，曾祖父还在民国政府里做过缉警，正是一大家子都正气浩然。

　　“老板！老样子，三十个红豆团子！”

　　作为白家这一代的独苗，白浩从小被灌输了大量正义思想和红色理念，他爹更是从小教了他一整套特警格斗术、擒拿术和他自己总结的办案三十招。
　　白浩也争气，十四五岁时偶然破了几件小案子，又端了几个抢劫偷骗的混混团队，大些后更协助刑侦队破了桩密室杀人案，这会全警局无人不知他的大名。局长白寒特许了他个编外协助人员的身份，盼着这个侄子有朝一日正式踏入警局大门。

　　“呦，小浩，又来学习啊？”
　　“嘿，听说最近案子多，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么积极？好小子，是块当警察的料，有考虑过……”
　　“哎呀小马哥！又壮了啊，这二头肌长得！”

　　但他志不在此。
　　父母被怀恨在心的毒贩集团找上门报复时，他被母亲锁在柜子里，透过柜门缝，亲眼目睹父母被变态的恶徒杀死的全过程一一泄愤似的一下接一下的枪声，子弹一串串一颗颗打进肉里的闷响，暴徒们恶魔般疯狂的笑声……那是他一生的噩梦，挥之不去。
　　数枚子弹穿透柜门打入他的身体，但他记着父母最后的嘱咐，始终没有出声。直到警车的汽笛尖锐地愈响愈近，更乱的混战，更多的鲜血，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看着，最后还是当时的特警队长，白寒眼尖发现了柜子在向外渗血，才把失血过多的他抱出来抢救。
　　昏迷三天，重症监护两个星期，卧床三个月，丧失语言能力半年一一在最该呐喊的时候选择了沉默，心理压力和精神创伤让他不肯也不能说出只言半语。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需要勇气，但他缺乏这份勇气——尤其是有了收养的妹妹之后。

　　“笃笃笃。”刑侦一队办公室前，白浩乖乖敲门，“我，白浩。”
　　门被打开，沈国鼎拿着万年不离身的小本本，笑眯眯看他。
　　“红豆馅糯米团子！”白浩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走进去，顺手带上了门，看一眼里边，却发现不对了一一正坐在最中间的那家伙不就是昨天的逃课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