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佳云》悠茗飒

25、冤家

　　晚上，胤缜果然来了。小路子来说四阿哥要在福晋房里用晚膳。云就知道他所为何来。她特意叫珊瑚上了点妆，静静等待他。待他揭帘进来，云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眼前的四四的确消瘦了些，但依然英俊，有让人着迷的星眸。四四也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云希望他能有和她一样的感受。
　　这算是他们成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执。云这几天，有时候为他的恶言相向觉得胤缜不可饶恕，可又因为他的紧张和愤怒而觉得欣慰，毕竟他是在乎她的。

　　“小路子才来说得晚了，我已先用了，如今又让下头备了一桌新的，我也陪你再吃一点吧。”云说。
　　“不妨，只是想来看看你。”胤缜说着直接拿了酒壶自己斟上一杯，一饮而尽。眼光却并没有看云。云尽被说得一时语塞了。胤缜身上有混合着檀香，麝香和烟火七的焦木味道，那是很奇怪的味儿。云笑自己总是太敏感，胤缜在那里也坐着独自饮酒再不言语。

　　“其实你不用帮忙，我也能把皇阿玛的差事办好。”四四顿了顿，眼睛依然只看着桌上的小菜。
　　“自然是这样，我只是觉得如今也不能为你做别的。”云才听四四说那不用帮忙的话，就觉得那话说得孩子气，却已经没有了怒气，只像是小孩子家死要面子的话，于是洋装可怜道。
　　四四听云那么讲，又不知如何回答，沉吟了片刻，又饮下有杯酒，却一口未进面前的一桌小菜。“这话怎么讲？！”说着抬头，眼里却已有了醉意，细看还透着苦涩。云心下一软，别过眼去。却被四四掰回，“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只要你心里有我。”酒气扑了云满面。
　　“我心里怎会没有你？”云急了，站起身，深深低头看着四四说道。
　　“不，我要你心里只有我！”四四仰头看云，眯着眼睛，神情更像个耍赖的大孩子。云看见四四的眼睛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什么有了湿润。她记忆中的四四却不是这般脆弱。他要么冷漠，还是冷漠，总是冷漠；他要么倔强，或是愤怒，多半隐忍。却从没有过这样。他的神态落寞，有些熏然，但有很多心痛闪过眼底。
　　云上前抚着他纠结的眉心，然后俯身吻下来。“傻瓜，我早把心都给了你，是不是只有你，你应该比我清楚。”说着竟也滑下泪来。那热的泪滴在四四的脸上，他的身子也跟着颤了一下。可他很快推开云，找她的眼睛，牢牢锁住，又说：“你筹来的钱，我并不想呈上去。那不是小数目，我不想你为难。”云停了停歪着脑袋想，张管家果然是很仔细谨慎的人，肯定没有和他说钱的来历，四四一定当是云问娘家亲贵借的钱。
　　云正想着怎么让那木头脑袋开窍。却听四四又说，“捐灾是善事，本的是善心，帮人也要力所能及，如今九弟竟然四处搜刮筹了整整一百八十万两白银，那可抵国库一年的收入，皇阿玛不会起疑吗？”
　　“可是……淮南一带天灾人祸，的确急需支援。”
　　“兄弟们捐的钱已经足够赈灾，我却有不同想法。”四四突然正襟危坐，拉过云的手，又像是在对一个知音知己说话，神情无比专注认真。“我如今已经筹了30万两白银，在成年阿哥中也过得去了。我却想送两个人给皇阿玛去支援淮南一带的建设。”云不得不再次想起和四四在一起时常想到的那句，这个弟弟真厉害！
　　云点了点头，问：“主意虽有些出其不意，但你可有合适的人？”
　　“有！”四四笑笑道，“一个是理藩院尚书隆科多，此人颇有才学，又精于社稷之道理。另一个是我们路经胡兰城的那个胖子，叫图琛鄂尔泰，此人苛尽职守，心地淳良，忠心不二。如果两人能为淮阳出一份力……”四四说着，眼神看向远处。
　　“恩，不妨一试。”云开始真的佩服眼前的少年。书上写他残暴也好，写他古怪也好，成者为王，胤缜总有他的过人之处。云又一次主动吻上四四，这一次是在脸上啄了一次，带着赞赏，亲昵和撒娇。四四似乎也为之动容了。

　　那夜他一次次要她，两个人都筋疲力尽。那是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混着一种被爱的人伤害后的负气，倔强又脆弱的渴望被爱的奇妙情感，两个人都被带到了欲望的顶端，似乎生怕离开了彼此的身体就会马上感到不安。云知道那是她永远可以留在他心里的机会，这个年轻的王子，不是第一次体验情色，却是第一次体验因为爱而有的那种身体带着灵魂的激荡，他在微微发颤，所以她也纵情。她在他攀上高峰的那刻，在他耳边说：“我要你记住现在，此刻，这一瞬间，我爱你，胤缜。”他的头在他的肩窝埋着发出象兽类低吼的声音，云知道他听到了，所以他抱她那么紧那么紧，久久不愿意离开她。

　　第二日晨起，说是四四已经回朝。云不得不佩服他的精力，也会有那么一瞬觉得心疼。这次的事情四四无疑做的很漂亮，康熙果然没有对九阿哥有任何溢美之词，还对阿哥们的“实力”颇为震惊地样子，却对四四的提议很是赞赏，立刻派人去按四四说的办了。

　　四四才下朝就往采云阁赶，云正在逗弄弘晖，因为前些日子和四四的冷战，她闲来无事就要自己抱弘晖，弘晖更是对她这个额娘粘得紧，四四才到屋外头，就听云在里头咿咿呀呀和弘晖说话，却不想里头，弘晖突然说了句：“阿嘛！”云也是愣在那里，算来弘晖如今也该八九个月了，才觉得惊喜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那边四四已经笨了进来，跑到炕头，单腿跪在炕边，对着弘晖说：“晖儿再叫一遍，阿玛在这里！快，快叫阿玛！”那边弘晖突然挤着小脸，挥着手哈哈哈大笑起来，连着又叫了好几声阿麻阿麻阿嘛！这可不把四四给乐颠了，举起弘晖就转起圈来，嘴里还说着：“嘿嘿，乖儿子会叫阿玛了！”云在一边却听得心里酸溜溜的，阿玛两个音自然是比额娘好发多了，弘晖叫的是她这些天辛苦教的“妈妈”，至于怎么叫成了阿玛，总是云也很郁闷，倒让四四坐享其成了。

　　父子两疯癫了一会，终于想起一边臭着脸的云。四四凑进耳边，云让了让，却听他深情说了句：“这都是福晋为我做的！”才想起昨晚自己说过的那句不能为他做什么，突然觉得四四其实也是很细心的男人，这才稍缓和了点，又抱过弘晖想教他说额娘，那小子却怎么也不肯再开口了。

　　笑闹一会，乳娘要给弘晖喂奶才抱了下去。房里只留了他们两个，四四拉过云的手坐近自己，又抬手理她鬓角，梳了碎发到耳后。“那事我已经办妥了，银票回头你自去问张管家拿了回去。”云也不说话，阳光从外面洒进来，云温顺地靠进四四怀里，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惊心动魄搞的什么拍卖会，除了八阿哥那边解了他急，却一点没帮上胤缜什么。正想着，四四推开她，又说道：“其实……你还是个孩子！”云不知道为什么听这个话，鼻子一下子就酸酸地起来。“嫁进府里，如今又有了弘晖，这一年来真是……。”虽不知道四四想说什么，云却本能般伸出手指挡上他的薄唇。有时候云真不习惯这样的四四。她很矛盾，想他爱自己，越深越好，却又不想让感情羁绊他什么，负担他什么。却见四四在那里，要说的话被她生生挡住，正涨红着脸。云却玩心大起，另一只手伸到他腰间捏去，四四果然不吃痒，闪了闪身，却不笑，只坏坏地眯了眼欺上前，呵着手说道：“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连爷的痒也敢呵，太岁头上动土！”说着和云笑闹起来，一直到云快喘不上气了才停下，嘴里还说着：“叫你以后不老实！”云虽然被呵的毫无招架之力，嘴巴上却还逞强：“原来四阿哥是怕痒的，怕痒的男人都怕老婆。”见四四又要欺上，忙又讨饶：“好了好了，斗不过你，不和你闹了还不行么？我有正经事和你说！”四四才作了罢，扶着云坐起。

　　“什么正经事儿，别是讨饶耍花招。”
　　“切！你若不爱听，那我不说了。”云转过身，心下却在琢磨这事要怎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