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城》苏特

2、宋老板

　　二十岁这年，卫北川正式进入了演艺圈。用卫巧的话来说就是，反正他念的那破专业也没什么用处，既然要混演艺圈，出名得趁早，就赶紧退了学，签了约早点儿出道吧。
　　卫北川签的那家娱乐公司名叫“繁海”，主攻青少年市场，拍的都是些青春偶像剧、古代言情剧啥的，很符合卫北川的要求。他作为一个刚进公司的小艺人，一开始也只能在各类影视作品里打打酱油、跑跑龙套。好在带他的经纪人对他还算用心，为他争取各种资源，还带他出入大大小小的饭局，努力在一些导演和制片人面前混个脸熟。即使这样，卫北川的星运依旧平平，混了三年别说男主角，连男二也演不上。
　　经纪人不得不暗地里提点他：“你也别太端着了，别说你还没出名，就算出名了，该陪酒也得陪酒，该卖笑还得卖笑。就说X导吧，人对你暗示了那么久，你稍微给个意思那角色不就到手了吗？”
　　这个X导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最喜欢和年轻英俊的男演员发生点不得不说的故事啥的。卫北川又不傻，早看出来这个X导对他有意思，可他实在对男人没兴趣，每次都装聋作哑，对X导敷衍几句了事。X导恨他不识抬举，哪怕手头的新戏里有个重要角色很适合卫北川，也愣是留给了另一个外形条件完全比不上他的演员。
　　经纪人见他一脸鄙夷，叹了口气，说：“你要觉得这个圈子脏，那趁早别混了。”
　　卫北川想了想，对她说：“芸姐，我不是个傻逼清高的人，只是实在吃不下X导那口。换个女的行吗？”
　　经纪人都无语了，心想你当这是菜市场，还由得你挑三拣四？只好说：“这个X导还算圈子里口碑可以的了，关键是手上几部要拍的剧都不错。不过你要实在不能接受男人，那也没办法。”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卫巧知道了，她找了个机会，通过朋友搭桥，瞒着卫北川把他经纪人请出来吃饭。席间，卫巧向她敬酒，语气诚恳的说：“我大你十来岁，就叫你一声妹妹。我那儿子瞧着聪明，其实是个傻缺，多亏你一直照顾着他。我知道这圈子水深，不那么好混，能红是他命好，红不了也就拉倒，咱不强求贵人相助。”
　　经纪人之前还真不知道卫巧就是卫北川的妈妈。这个女人她虽然不认识，但也早有耳闻，长得漂亮、又有手段，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能在S市站稳脚跟，事业还发展得如日中天，据说背后也有个低调隐形的大佬做靠山，总之不是个简单人物。
　　如今听她这么说，立刻听明白了弦外之音，心想我也不是拉皮条的，难道愿意去干这种事儿吗？既然你说你儿子能不能红都无所谓，那我以后也省心，便笑着说：“北川我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哪能让他被人欺负。您放心吧，以后那些可去可不去的饭局，我一律给他推了。”
　　卫巧笑着道谢，两人心照不宣的碰了杯，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这顿精致而昂贵的晚餐。临走前，卫巧还送了她一张自己总店的顶级钻卡，所有项目全部一折。芸姐拿在手里，心想光就是这张卡也值个好几十万的吧，像卫巧明明认识那么多圈子里的明星，为人处世也圆滑，出手又阔绰，为什么不帮卫北川进军演艺圈出点儿力呢？不仅如此，她似乎对卫北川进娱乐圈很不以为然，对他能不能红起来也毫不在意，甚至好像不太愿意被人知道她和卫北川之间的关系，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不由得想到卫巧背后那个传说中的靠山大佬，但都是些八卦流言，不足为信。不管怎么说，卫巧这份人情她得承下，以后对卫北川更多点关照就是了。

　　从那以后，卫北川的应酬骤减，他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只是发现公司里其他艺人都有陪不完的饭局，而自己好像显得有点游手好闲时，便忍不住去问经纪人原因。芸姐嘴角抽搐，心想总不能说这是你妈的交代，让你少应付饭局。只好打着哈哈混过去，心里也觉得，这个圈子里只要是还想混下去，就不可能避开这些饭局，该去的还得去，不卖笑不就得了。
　　几天后，芸姐通知卫北川晚上和她一块儿去参加个聚会。聚会的主办人是公司的一个副总兼股东，本身也是个富家子弟，约了一群朋友在当地最豪华的夜总会订了个大包厢，让几个经纪人带些艺人过去作陪。这种事在圈子里算是司空见惯，芸姐本来不打算带卫北川去，但听说参加聚会的还有好几个新锐派导演和热衷玩儿影视投资的富二代，便改变了想法，觉得不如趁机让卫北川去陪着坐一会儿，万一谁手里就有合适的角色砸到他头上呢？
　　那天卫北川恰好在给一家没啥名气的杂志拍封面，胳膊上挽着个叫不上名字的嫩模，两人对着摄影镜头摆出各种甜腻腻的姿势和表情。卫北川还算敬业，他的女伴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私底下吐槽说：“这种杂志根本就没什么发行量，买的人也少，随便拍拍不就得了，都折腾人一天了！”
　　卫北川心里觉得这女人真他妈烦，能不能按照摄影师要求好好配合快点拍完啊？老子还有下半场呢！但表面上却维持着十足的绅士风度，安慰她说：“就差几个镜头了，很快就拍完了，别上火嘛，生气就不可爱了啊。”
　　嫩模含羞带嗔的瞟了他一眼，双手吊在他脖子上，那眼神简直令人发酥。摄影师抓紧机会“啪啪啪”连按快门，最后比了个OK的手势。卫北川暗地里松了口气，放开了扣在嫩模背上的手，然后急急忙忙卸妆换衣服，往芸姐给他的地址赶去。

　　卫北川赶到那家夜总会时，聚会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了。他推开包厢门，迅速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况，环形沙发上坐了十几个男男女女，有甩着膀子喝酒的，有搂成一团亲来摸去的，还有个穿着露肩短裙的女孩子正拿着麦唱歌，纤纤细腰被个男人搂着，坐在男人的大腿上。那女孩子是他同公司的师姐，最近风头正健，那男人是她传说中的男友，繁海的副总孙晋。
　　坐在角落的芸姐看到他，忙向他招手。卫北川忙朝着她过去了，在她身边坐下，小声问：“芸姐，什么个情况？”
　　芸姐也小声对他说：“孙总请客聚会，叫我带几个人过来捧场。我跟你说，这里头好几个导演和投资人，一会儿我带你去跟人喝个酒，能不能攀上话就看你自己了。”
　　卫北川点了点头，稍歇了口气，便端了杯洋酒，跟在芸姐身后，起身一个个去敬酒。这个哥那个总的，卫北川也没记住几个，敬到最后的时候，只见一个男人姿态慵懒的靠坐在沙发的最里面，脸藏在光影背后，看不清五官 。
　　“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小卫。”芸姐笑着把卫北川微微往前带了一下，“来，北川，给宋总敬杯酒。”
　　卫北川便端着酒杯往男人面前送了送，叫了一声：“宋总。”
　　男人的身子微微动了动，昏暗的灯光下，卫北川只看到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芸姐替他回答：“卫北川。”
　　“北川……好名字啊。”男人声音低沉暗哑，坐直了身子，灯光下露出一张英俊而充满了男人味的脸庞。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领口微开，脖子上挂着一条黑绳，上面吊着一截类似于兽牙的装饰物，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一头潜伏在黑夜中的猫科动物，性感而危险。
　　卫北川有刹那的恍惚，但很快便镇定下来，礼貌的向男人笑了笑：“谢谢。”
　　“我叫宋天道。”男人肆意而张狂的眼神沿着卫北川的脸庞、脖子，由上至下的扫描了一遍，双眼微眯，“坐过来，一起喝两杯？”
　　卫北川还没来得及回答，芸姐已经不留痕迹的挡在了他面前，客气的笑着说：“宋总，北川他量浅，明天一大早还有通告要赶，实在是不好意思。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带他陪宋总好好多喝几杯。”
　　宋天道闻言看了她一眼，也不勉强，随意一笑，喝完了卫北川敬的酒。卫北川被芸姐拉着回了原处，坐下后，芸姐低声对他说：“宋天道这个人，你离他远点儿。”
　　“为什么？”卫北川吃惊的问。
　　芸姐露出个不屑的冷笑：“圈子里谁不知道宋老板，风流又有手段，男女通吃，是出了名的玩家。这种人，你哪里惹得起。”
　　卫北川朝宋天道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他正半搂着身边的女孩子，手指亲昵的在她肩上摩挲着，女孩子娇笑着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便浅笑着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那女孩子卫北川也认识，是和他同一个公司的新人，好像才刚满二十岁，年轻而鲜嫩，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宋天道转过头来，卫北川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对芸姐笑了笑：“放心吧，我又不傻，哪里会去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