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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7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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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想继续听下去,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顺着一片不知什么时候形成的黑暗坠了下去。骤然而来的失重感刺激又可怖,我感觉到湿冷的风从耳边刮过,像是有人低声在我耳边呢喃,带起汗毛战栗地颤动。
这冗长的、似乎没有止境的坠落慢慢消磨了我的谨慎和紧张,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在这片黑暗中沉睡之际,钻心剜骨般的疼痛从骨头里席卷而来。
我自诩也经历过非人的折磨,甚至也以自己曾经挺过伏地魔的黑魔法实验而暗暗瞧不起那些在钻心剜骨下失去心智的受害者,当下却不得不意识到,在极度的痛苦中,疯掉反而是一种解脱。
眼前是厚重的黑暗,耳边是无声的沉寂,身体却格外清醒,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被碾成碎片,在鼓胀的血管里冲刺穿梭,血液仿佛沸腾起来,皮肤却沾染上湿冷的雾气,在冰与火的碰撞中分裂剥落。
疼痛,如附骨之疽般铺天盖地的疼痛,我挣扎着低头,张嘴吐掉血沫和或许曾经是内脏的碎片,空气撕扯着我的喉咙,最后连呼吸也成了一件费力的事情,不断涌上来的血液灼烧着气管,终于,我开始慢慢失去意识。
疼痛竟然随之远去了,我迷迷糊糊地庆幸着,绵软温暖的触感包裹住我,我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幸福的安眠。
对了,睡吧,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一切烦恼都会离你远去,所有的无助和绝望、所有的求而不得都不会再成为你的困扰。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因为身体上的痛苦放弃理智,更不允许我因为失败和困苦畏缩不前。
我猛地睁开眼,幽静的黑暗里,疼痛又一次袭来。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不断的毁灭又不断的重生,渐渐地,我开始重新掌握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感受到血管里魔力的流淌,哪怕下一秒这血液就逆着气管被我咳出。我终究在慢慢积蓄着力量,积蓄着我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强大魔力。
等我再次感受到眼前的光线,已经是不知多久以后的事情了。
罗尔斯紧紧贴在我的脸上,不断吐着信子小声呜咽。
“妈妈,妈妈”他边叫边小声打着嗝,不断更努力地把身体贴近我的皮肤。
“我没事了。”顾不得浑身上下是粘稠的血液,我盘腿坐起来,从他越缠越紧的尾巴下解救出我的脖子,“发生了什么?”
“唔……”他歪了歪头,慢吞吞地甩了甩尾巴尖,“那个灰影过来了……妈妈摔倒了,身上都是血……”
我抬手召出了时间,距离我逃掉乌姆里奇的课来到密室,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也不知外面的情况怎样了,我有些心急,干脆捏住罗尔斯的头,盯住他的眼睛,“集中注意力,回想当时你看到的情况。”
罗尔斯的思想对我毫不设防,马上,他眼中模糊的世界在我脑海中延伸开来:灰蒙蒙的背景、突然靠近的灰影、陈旧的尘土气味、我突然倒地发出的闷响以及地面轻微的震动……
看来我是在灰影靠近后昏迷的,而直到我刚刚醒来,身体都一动不动地仰倒在地面上。我跳过罗尔斯记忆里我身体抽搐、浑身冒血的摸样,迅速得出了结论。
来不及查探这个奇怪的房间,我抱着罗尔斯站起来,打算赶紧回去。而当我把注意重新集中到身体上时,发现竟感觉格外轻松舒适,昏迷中感受到的强大魔力正乖顺地臣服于我,随着我的意识的流转,一个更加玄妙的世界向我展开。魔力以一种我从未想到过的方式运行着,沟通、循环、融入我的每一次呼吸和运动,它们仿佛沿着我身边一条看不见的轨道,轻巧别致地滑过,带来一阵格外舒适的体验。
在我以往读到过的理论和推测中,巫师们的魔力完全来源于自身——越是高贵的血脉结合诞下的孩子,魔力就越是纯净强大,而那些经过多次混血、甚至泯然于麻瓜之中的,则无论在魔力的质和量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不足。
当然,魔法界的这种通说并不绝对,也有混血取得过更加强大的魔力,甚至一度统治了英国魔法界的例子。
然而伏地魔的成功显然难以复制——鉴于他后期的光头和没有鼻子的形象,我有大半把握他通过什么办法剔除了自己的麻瓜血统,甚至可能还加入了羽蛇或是点别的什么的血液。
这种把自己搞成杂交的行为太愚蠢了,我撇了撇嘴,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毫无准备地进入一间密室、不知祸福地接受了所谓“梅林的祝福”的行为也并不怎么精明,甚至还更蠢一点。
显然,通过这一次,我终于意识到对魔法的理解还太过有限,并不足以应对这种突发状况。
要不是一直保持着清醒,估计我早就已经迷失在那片黑暗中了。
我抽出魔杖,给自己施了五六个清理一新后,才重新打开了石门。在慢慢合拢成一片光滑墙壁的门旁,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魔法波动——在我无故消失后,布鲁克已经找到了我最后出现的地方。
呼神护卫,心念一动,银色的小蛇便从杖尖钻出,“召集所有斯莱特林,我会在十分钟后到达公共休息室。”
这条银色的、和我怀里现在正呼呼大睡的罗尔斯几乎一个样子的小蛇绕着我的手指转了转,迅速离开了。
我穿过走廊、沿着楼梯一直向下,偶尔还能在魔法波动格外强烈的地方,找到一个作用不明的魔法阵或是密道。暗自记下以往从未注意过的角落,我比预计的晚了几分钟到达公共休息室的门口,刚好碰见了布鲁克带着的气喘吁吁的五年级。
大概是见我挑了挑眉,他有些紧张地解释道,“接到您的消息的时候,其他年级刚好都没课,我就直接通知了各个年级的首席,但是,五年级恰好是乌姆里奇的课。”
“是我疏忽了,”我点了点头表示歉意,看着他身后满头大汗的其他人,“你带着所有五年级逃课了?”
“呃……”他顿了顿,身后小莱斯特兰奇幸灾乐祸地补上,“级长大人放出了一头秘鲁毒牙,乌姆里奇当场就吓晕过去了。”
“只是一个变形术,”布鲁克解释道,“那条龙甚至还没有屋顶高,我只是想趁着混乱把她打晕,谁知道还没等我动手……”他耸了耸肩,显得无辜极了,“她自己先尖叫一声,回头朝门口跑的时候,撞到了门框上直接晕过去了。”
“首席,”说完了这段小插曲,布鲁克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您这几日没有出现,有一部分人……”
“嘘,”我用手指抵住他微微张开的嘴唇,“我会处理的。”
一阵热烈的、躁动的魔法波动从他身上传来,布鲁克讷讷的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我盯着他红得几乎要冒出热气的耳朵,感觉有趣极了,不过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众人,还是转身带着他们穿过已经旋开的画像。
公共休息室里站满了其余的斯莱特林学生,一部分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一部分则默默地低着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穿过默然无语的人群,站在了最前方。没有人露出丝毫的不满,无论内心如何斟酌权衡,他们都站在了这里,我的要求第一时间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这就够了。
“很高兴能够看到你们站在这里,”我轻声开口,“这意味着,无论你们的内心如何,表面上,斯莱特林还是一个整体。”
“不要这么紧张,”我看到了一个胖乎乎的一年级猛地颤了一下,“我不过是突然有了一点小小的想法,想要和你们分享。”
“斯莱特林曾经在夹缝中生存,”我控制着魔力的流动,让声音在环形的室内折射、重叠,最终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我们被嘲讽、被孤立、被打压,不止要防备外界的指控,还要面对斯莱特林内部的背叛者。”
“很多人退缩了。”
“他们认为这叫做识时务,认为在权力的争夺中,只要蛰伏和忍耐便能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好的结果,以为自己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两边,保全自己和自己身后的家族。”
我扫视着下面几个越发低下头的斯莱特林,刻意加重了在他们身上的压力。
“然而对于我们中的大多数而言,这并不是一道选择题。”
“因为我们所面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对权力和地位的争夺,更不是什么黑巫师与白巫师之间的较量。我们防范的,从来都是麻瓜们的科技和武器,我们恐惧的,也永远只有魔法界的堕落和腐朽!”
“那些沉醉在过去荣光和美梦中的浅见者,哪怕麻瓜威胁论甚嚣尘上,也只顾守着自己可笑的尊严和毫无依仗的优越感,而不肯睁眼看看几乎已经探到他鼻子底下的摄像头,和飞到他眼前的炮弹!”
沉默的人群中,一直不遗余力散播麻瓜威胁论的梅乐思和她的几个助手像骄傲的小孔雀一样仰着头,隐晦地挺了挺胸。我把视线从下面的人群中移开,落在休息室另一头屋顶与墙壁交界处雕工精致的烛台上,停顿了一会儿,慢慢开口。
“斯莱特林野心勃勃,斯莱特林享受荣耀,斯莱特林为了权力和利益不择手段,同样的,斯莱特林面对责任也从不退缩。”
“在我们的身后,是整个魔法界,是家乡,是故土,是我们珍视热爱的一切,”
“我们的安全、我们的舒适、我们的荣耀,不仅仅是来自于我们的努力、不仅仅是来自于我们的家族,更多的,是来自于魔法界的安稳。”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保卫魔法界,这是我们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责任。”
“所以,他们不敢想的,我们来想,他们不敢做的,我们来做!”
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我抽出魔杖,在手中握紧,平平指向前方。
“巫师界已经习惯了固步自封、习惯了退缩和逃避,而非使用我们的力量——我们与生俱来的、证明我们高贵血脉的魔法。”
“但现在,已经到了需要我们握紧手中魔杖的时候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举起了他们的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