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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悲歌渐起(第四十一章) ...

  •   顾琬在南地雪天里,顾铮新坟前,不知跪了多久,待快马赶回的卿凌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上头上已是一层厚厚的雪,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原来跪了一个人。卿凌一行人下马,默默在顾琬身后跪下,给顾铮叩了三个头。

      “小姐……”卿凌跪得腿脚都有些麻了,可是眼前的顾琬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直挺挺地跪着,她不由担忧的唤了一声。

      顾琬听到卿凌的声音,知道她心里的担忧,她出声:“卿凌,你们回来了啊!”言语间似乎有些慨然,但是,更多的是冰凉,一如这方素白的大地。

      听到顾琬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卿凌心疼地劝道:“小姐,老爷的事情,您……实在不必自责。”跟了顾琬那么多年,虽说她向来不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个,但小姐性情,就是她再迟钝,这么多年来也摸出不少了。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行为,分明就是小姐自责极了才会有的表现。

      顾琬听着她的宽慰的话语,末了,却是凉凉一笑,“谁告诉你本将是自责?”而后,倏地站起,她这样突然起身,身上积的雪随着这动作纷纷落下,看着让人更觉寒冷。“走吧,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她淡淡扫视一眼,按下心中的纳罕,率先离开了这方天地。

      林氏已与族老商议过,带着顾家幼子躲在了暂时安全的地方,顾氏一族安危,暂可放心。现在,只有一件事需要全力以赴。云幽城一江之隔处,南诏数十万大军陈于此,天气渐寒,照着这时节,不需多久这汉临江就可以结成坚冰,那个时候,云幽……就真正陷入了死境!顾琬一边在脑中仔细分析着如今战局,一边又在脑中细细想,南诏陈兵百万,是真正举了全国之力,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让南诏王愿意不顾灭国之危大举攻晋?顾琬在马上想着,脑海中却突然回响起张毅的那句:“那个昏君,巴不得云幽的兄弟们全死了!”

      梁王,果真是如此?只一昧的想着巩固自己势力,就算国家危机,都不忘着剪灭与方天睿有关的所有势力?

      她并没有来得及深想,士兵见礼的声音就传进了耳畔。

      “参见将军。”那人声音里有着莫名的激动,望向顾琬的两只眼都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一路郁郁地跟在顾琬身后的卿凌见他这么一副模样,没好气地嘲讽道:“见礼是这样见的么?”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听到顾琬刻意温和下来的声音:“嗯,辛苦了。”

      那人眼里的光芒于是大盛,简直可以同元宵节的灯火一较高下,他欢喜回答:“不辛苦!”而后,在顾琬骑马缓入的时候,屈膝,诚恳道:“有生之年,能再见叶将军,小人倍感天眷!”

      顾琬听着,终于下马,扶起那个年纪不大的士兵,喟然叹道:“得尔等牵念,叶某荣幸之至!”而后,带着更加决然凌冽的气势,向帅营走去。

      叶……将军?

      小姐又用回了这个身份?卿凌闻言,惊得瞪大了眼,可是,小姐一早就让“叶仓”身死了,这……估摸着是个欺君之罪?但随即又想,现在这个君,也不是个什么得用的,欺欺大约也没事?安慰自己一阵以后,自己叫了一个小兵,带着一堆人先去顾琬帐内等着了。

      “你是说,皇后听闻了侍婢谈话,往云幽赶去了,还带着五万精兵?”乔装成老樵夫的方天睿皱着本就满脸褶子的脸,看着面前禀告的人,自语道:“她回去云幽倒也无甚奇怪,父死子祭,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她为何要带着五万精兵,又如何让这五万精兵由北至南,行军千里,却不被那人发现?”

      方天睿本只是自己纳罕,并不指望这有人回答,但想着是自己的疏忽才让皇后娘娘置身于危险之中,他后来加派了不少人手暗中保护,倒也将顾琬的方法了解地很是清楚,于是,在听到方天睿这样的发问之后,立马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帝,一边希冀着这样可以算将功补过,一边又想看看皇帝在听到皇后娘娘的方法过后,是怎样的表情。

      方天睿听了属下汇报的顾琬的计谋之后,不由皱了眉头,这样的方法,真的是一个养在闺房的女子可以想到的?顾琬……是不是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但疑惑归疑惑,现在,他还是一脸担忧,然后严厉地吩咐:“不论何种情形,一定要确保皇后安全。”

      “是!”那人领命,静候了一会儿,没听到方天睿再有言语,心领神会,默默行礼离开。

      “皇上,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一个渔夫打扮的人探进身来,凑到方天睿身边,低声问道。

      方天睿目望着虚空,声音有些飘渺,“平起,阿琬她……回了云幽。”

      竟在这样的时候回了云幽?那云幽城现下可谓岌岌可危,娘娘她为何……?才想到这里,忽又想到镇南王战死的消息,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询问:“那……南诏那边,是不是要提前行动了?”

      “叫他们见机行事!”方天睿听了陈臻低语,默了默,然后才伴着低低叹息,给了回复,筹谋那么久,不能因为这突发之事,让这一切付诸东流!阿琬那边,也有那么多死士保护着,想来也不会有事才对。

      陈臻听了,心下计较了一会,就要去传密符,身形才动,又听到方天睿低低的一句,“去,给冀州,雍州,淮州三州州牧分别修书,驰援云幽,不得有误!”  陈臻才反应过来他吩咐了什么,就看到两行黑色光影闪过,直觉一接,竟是可以调动全国兵马的全国兵部司马符!旋即又摇了摇头,难怪现在朝堂上的那位不管朝野如何骂,就是不肯出兵,原来,他完全是不能出兵!万一下了旨意出兵,叫人知道现任皇帝连司马符都没有,被人质疑皇位正统性不说,那些原就不服他的人更可以借此搅动大晋朝野,让本就岌岌可危的大晋更加危险。

      陈臻拿着兵部司马符,回到自己的居处,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嘲笑那个篡位的咎由自取,还是应该可怜一下他,虽得了天地至尊之位,却天天提心吊胆,祖业危迫,也不能采取半点有效举动,只能忍受朝野之怒,或许,还有……日后的万世骂名。

      就在云幽大营众将领纷纷出谋献计,北地伏兵寻找南诏破漏,方天睿又过了昏灯常亮的一夜的时候,大晋的最为显贵的紫禁城,传出了一道震撼朝野的圣旨--门下侍中左岭通敌叛国,借水利之计,与南蛮通好,证据确凿,即日午门斩首!

      京城虽有多少官员在初听到这道旨意之时,高兴得泪流满面,只差不能在此之时,引吭高歌,但等那股子劲过去,互相通了消息以后,隐隐觉得不对劲,左岭通敌叛国,突然之间就这样定了罪,连主管刑狱之事的几位大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道是自己也是听了圣旨才晓得左岭一夜之间便被抄家定罪了。细细想着,突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正午时分,菜市口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看着面容平静地跪在那里的左岭,愤愤大骂:“这个不要脸的奸臣,叛徒!事已至此,竟然一点愧意都没有!”

      “楚相爷卧病式微,他便落井下石,平白中伤,现在,落得这幅田地,也算是苍天有眼!”不知是哪个,又想起了他揭发楚员一事,激愤出声。

      京都百姓,不少都是受过楚员恩惠的,听那人之言,也想起了这事,于是,纷纷骂他,将家中的烂菜残羹往他身上泼,守在行刑台前边的卫兵生怕自己被无辜累及,都自觉地空出了一个位置,让百姓泄愤。

      反正只要没在行刑前死掉就好,狼狈如何?不堪又如何?他早已不是一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下第一能臣了。

      左岭由着百姓辱骂,丢秽物残羹,脸上只是云淡风轻,此时此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父亲当日的想法,他顶着污水,抬头,眯眼看了看冬日微黄的阳光,轻笑,父亲,您是支持儿子的,对吧!他抬头望了不晓得多久,在众人猜测纷纷的时候却突然低下头。监斩官一看时间,已是午时三刻,他从容执起令箭,就要发落行刑,却听到一句哀求:“大人,请等一等!”

      那人抬眼一看,是个粗布衣裳的少妇,他略迟疑了一下,那女子已跪下哀求:“妾有一事,要告罪臣左岭,让他……走得安心。”她虽是对着那大人说话,但是眼睛却不住地往左岭跪着的那边看,眼里的凄楚和爱恋,饶是监斩多年的监斩官都不由为之动容。他松了口气,闭目道:“只有一句话的时间,快去吧。”

      那女子于是感恩戴德地谢过,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她跪在左岭身侧,抓着他污臭的手,含泪低语:“崇云,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左岭原先平静甚至有些灰败的眼里,突然绽放出异样的光芒,但旋即,光芒尽散,强自生冷地说:“薛沁,将孩子……堕掉吧……有这样一个父亲,他想必日后会埋怨于你。”

      那女子却是含泪笑着,摇头,言语里尽是温柔:“怎么会呢,孩子会为你自豪的,一定!既然你不愿取名,那日后我自取了,你可莫怪。”

      讲完,也不看左岭脸色,只匆匆向监斩台一拜,便跑远了去。

      “阿沁,你何必……”如此固执?左岭的叹息未尽,头已被囫囵砍了下来。

      阿沁,你这般选择实在太苦了……太苦了……

      左岭头颅落地的时刻,原本微煦的阳光彻底隐匿,取而代之的,是渐渐飘落的雪,和一城的萧风。呼呼~呼呼~仿佛在诉说他最后的心语。

      漫天悲风中,一位老者遥遥为他撒了一壶酒。

      崇云,一路走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悲歌渐起(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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