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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疮痍 ...

  •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不容易,殷小铮终于不再一根筋了,开始转变想法了~
    因为打算试试凌晨两点更新能不能蹭上玄学榜,所以二十六号的份就提前更新了,以后更新时间应该也差不多都是凌晨,前面还有一章是二十五号晚上十一点更的,直接看更新的小可爱别看漏了~
  •   第二日恰逢大朝会,西都中五品以上官员均来参加。朝会上李璟果然提了疫灾一事,南昌王一派的几名官员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正要上前,却见齐王李景遂十分果决地一步出列。

      “臣弟愿往。”

      李璟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却见中书侍郎孙晟出列道:“臣以为不妥,齐王殿下乃宗室子弟,千金之尊,怎么能亲自前去瘟疫爆发的地区呢!”

      他所说的正是李璟想说的,李璟这个皇帝虽然贪图享乐,但也极好面子,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没忘了要维护皇室血脉的尊严的,李景遂与他血脉相通,同为皇室子弟,怎能轻易就纡尊降贵前去灾区?

      然而李景遂却执意坚持:“皇兄心怀百姓,只是贵为天子不能轻易离京,臣弟明白皇兄这份胸怀,故而自请前去,替皇兄抚恤百姓,彰显天子恩泽。”

      这番话说得李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想了想,就算钦差大臣去了前线,当地官员也不可能真的就让他亲临灾区,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再加上这回拨出的钱财粮草十分丰厚,想必也不会亏待了钦差,这样想想这份差事也不算太差。

      而且……李璟转念又想到一件事,自己当年曾在先皇临终前发誓,今后会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这件事不少人都知道,想赖也赖不掉。只是自己几位弟弟里面没有太过出彩的,就算是齐王,因为性格太过敦厚,虽然口碑不错,却一直没能做出真的大事,如今自己大儿子却越发出色,虽然被自己留在东都,却还是培植出不少势力,朝廷官员渐渐分了派别,天天在他前面吵,吵得他都烦了。

      说实话,虽然南昌王是自己的儿子,但他自小很少亲近自己,性格阴郁残暴,李璟对他不仅没有多少父子之情,甚至还是有些怕他的,所以才将他留在东都,无诏不得入京。至于自己这个弟弟,性格不用说,对自己也不错,就算封他为储,也不怕他掌控实权之后架空自己。

      而且连年战火,自己好不容易在这块富饶的江南之地安置下来,如果南昌王掌权,少不得会大肆兴兵,到时候再想过安稳日子就难了,自己这个弟弟却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所以一直以来,关于立储一事,李璟其实一直都是更加看好自己这个弟弟的,要是这回齐王真的能将这件事办好,也算有了功劳在身,自己再想立他为储也就说的过去了。

      这么想着,李璟便十分痛快地挥了挥手:“准奏。”

      下了朝会后,这个消息便传到了醉园。殷铮早就收拾好了行礼,听到消息后自然不多做耽搁,赶去了城门处准备和李景遂会合。醉园人手少,他这回出门,左右李景遂带的人都不会太少,所以他干脆让肖如深和徐长风都留在了醉园里,什么人都没带。

      等在城门外时,李景遂没到,倒是先来了一个让殷铮十分意外的人——乐安公李弘茂。

      “草民拜见乐安公,”殷铮一开始并未作他想,“殿下也要出城?”

      “嗯。”李弘茂微微笑着应了声,阳光明媚,他的神情似乎有些狡黠。

      殷铮却没太在意,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没过多久,便看到一列人马出现在城门处,正是齐王府的人。殷铮上前拜过,李景遂掀开马车帘邀请他共乘,等他上车后笑道:“没想到子松和玉德都到了,本王倒是成了最后一个来的了。”

      殷铮这才一惊:“乐安公殿下也要和我们一起去?”

      不怪他惊讶,李弘茂身子不好是总所周知的,此去路途遥远不说,边境环境还很艰苦,殷铮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跟着去凑热闹。

      “玉德误会了,”李景遂赶紧解释,“子松外家在舒州,他是回去探亲的,恰好与我们一路,本王和他一起走也算是有个照应,等过了池州自会分开。”

      此次前去鄂州路途遥远,李景遂担心粮草和药草抵达不及时,便将运送的士兵分为两列,带着宫中御医先一步快马加鞭送去灾区,而他们的车队则跟在后面。李景遂自幼在父兄的庇护下长大,虽说性情温厚,平易近人,却实则也是个没有吃过苦的公子哥。这回他出门虽然已经尽量轻装简从了,却还是带了两名宫女和一名太监贴身服侍,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王府亲卫,零零总总加起来竟也有二十余人。

      至于身体虚弱地李弘茂,却倒有些另殷铮刮目相看——他虽然也是皇室子弟,却只带了知春一名丫鬟和一名赶车的车夫,并且一路走来从未抱怨过什么,每日随车颠簸,神情悠然宁静,随遇而安,也没生什么病,好似对这阵仗早已习以为常。

      不过再想到李弘茂出生于掖幽庭,长大后才被自己的便宜父亲找到认回去,能吃这样的苦好似也是正常的。

      殷铮这一路能注意到这些,并且任由思绪发散东思西想的,足以证明这一路旅途有多无聊。

      第三日马车已驶出和州,这一路离西都越远,所见景象便越发荒芜起来。在和州时尚好,出了城池没多久,他们便经过了一座村庄,村庄到处房屋塌陷,地面上也多有焦黑的坑痕,甚至还有黑红色的血迹凝在土地缝隙里,惹得蚂蚁乱爬,蝇蚊飞舞,一股经由风雨稀释后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村子显然经受过战争的摧残,空荡荡的没有人,一片死寂,也不知道曾经这儿的百姓是逃走了还是都被杀害了。

      殷铮实在忍受不住放下了车帘,一旁的李景遂在看过第一眼后就别开了脸,至此脸色都不是太好,他的贴身大宫女谢雯从车中暗格里取出一绺香料,又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香龛,将香料燃了,淡淡的香气渐渐充斥着车厢。

      然而不管香气多好闻,殷铮始终觉得那阵阵恶臭从各个角落见缝插针地钻进来,萦绕在鼻端,怎么也驱散不掉。他强忍了半天,等车队驶出好远,视野里再没有那个废村的踪迹后,才喊了停车,下车扶着路边大树就是一通呕吐。

      他曾经也想过战争后尸横遍野的场景,原以为已经有过足够的心理建设,不怕见到这些,没想到这回一个尸体都没见到,都没撑得住。

      殷铮自嘲一笑,之前自己还觉得李景遂出门排场太大,笑话他娇生惯养,却不曾想自己从那个和平的年代过来,才是这群人当中最为天真的人。

      此刻正直中午,车队正好也停下来稍作整顿,大家吃着干粮,一时走不了,殷铮吐完后索性没有立即上车,停留在树荫里,靠着树歇息。

      不一会,有人走到他身边,是李景遂身边的太监苏澄,将一块肉饼递给他,说道:“殿下命我送来的,殷公子吃一点吧。”

      殷铮看向肉饼,鼻端闻到的却还是方才废村里的恶臭,胃里顿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好不容易将这股感觉压下去,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于是摇头婉拒了。

      谁知苏澄走后不一会,李弘茂却走了过来。

      他面带担忧地看着殷铮,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水囊递到殷铮眼前,殷铮感激地看他一眼,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这才觉得好多了。

      “多谢殿下。”

      李弘茂收回水囊,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道:“先生想必很困惑,这边明明离边关还很远,为何会有这样的废村罢?”

      殷铮点点头,没有出声。李弘茂轻轻叹了口气,道:“这里虽然没有受到其他国家的士兵的扰乱,却有不少流匪。虽说从西都看不出什么,但其实唐国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富强,别的不说,如今天下大乱,烽火不断,就算我国想在这江南偏安一隅,其他国家也不会坐视不管。边关战火连年,朝廷为了养兵只能增加赋税,父皇他……”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下,含糊了过去,“总之很多百姓被逼得生存不下去了,就会集结在一起,去抢别人的粮食……这样的废村其实不少见,有的人饿死了,有的人上山为寇,有的人背井离乡另寻出路,留下的也只是一些走不动的孤寡老人,再加上其他流匪的烧杀抢夺,渐渐的村子就荒废掉了。”

      殷铮静静听着,心里亦是十分沉重。

      有些惨象,没有亲眼见过是绝不可能感同身受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在这乱世之中,各地豪强纷起,战火不断,苦的却是无辜百姓。李弘茂方才没有说出口的话殷铮大致也能猜到,如今唐国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唐主却仍然耽于享乐,大兴土木、宠幸佞臣,一叶障目,根本看不到这些内忧外患。

      烈祖在位时的唐国还是“比年丰稔,兵食有余”,落到李璟手中不过短短三四年,却被他挥霍败落到这种地步。

      而神州各地里面,这样的唐国却算是比较安宁富饶之地,可想而知,整个中原如今是怎样一副疮痍之景。

      “殿下怎么知道这些的?”殷铮问。

      “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一趟舒州,一开始见到这样的景象时,我也和先生一样极为不适应,后来还遇到过几次流匪,渐渐就习惯了。”

      殷铮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道:“殿下知道这些,却为何不和皇上说?”

      李弘茂看向远方,他肤色极白,衬得眉眼乌黑,让人总是会一眼就在人群里注意到他,然而又正是这样单调的色彩,使他整个人显得寡淡又单薄。

      “先生又怎知我没说过?”他慢慢地吐出这句话,唇角的上扬,勾出一个十分刻薄的讥笑。殷铮从未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一怔,只是这个讥笑不过昙花一现,转眼便逝,快得殷铮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朝廷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李弘茂大概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时冲动说错话了,弥补道,“父皇还是有派兵剿匪,也年年都下拨粮草赈灾的……”

      殷铮“嗯”了一声,同样把目光放远。夏日的正午是最为炙热的时候,烈日烤得天空和大地都是白晃晃的一片,远处的地平线在这样刺眼的阳光里模糊成一片。旷野里只有这条官道静静地依山而建,其余地方全是没有开垦的荒地。

      李弘茂等了一会儿,问:“先生在想什么?”

      殷铮叹了口气,真心地道:“不知道战火何时才能停歇,只有战乱平歇,百姓才能过上平静的日子。”

      李弘茂静静地看着他,唇畔含笑,目光深邃,认真地问道:“先生有这样忧国忧民的想法,为何不投身仕途一展抱负呢?”

      殷铮一怔,随即沉默。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之所以会来这儿,不过是因为国家科研需要冒险者,更因为史学界想要获得宝贵的历史资料,自己来这里只是一名路人而已,不能随意参与历史发展,篡改历史。

      可是……如今能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感应仪已经丢了,而且自己还和这一众皇家弟子扯上了关系,这是否已经有违初衷了?历史会不会早就被这蝴蝶翅膀扇动了?如果不能回去,难道要一直这样庸庸无为、冷眼旁观下去吗?

      想到这里,殷铮一时动摇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竟是毫无目的,从前的自己绝不会是这样的,自己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失去过方向,不然也不会去争取这个穿越时空的机会。难道是因为那不人不鬼到处游荡的两年,将自己的心气都磨平了?

      这还是这么些年来殷铮第一次这样扪心自问。这些年自己为了跟着李从嘉,只待在江宁,整日也不知究竟做了些什么,现在目睹这个废村的惨象,着眼于天下,真是万分惭愧。

      李弘茂久久等不到回答,于是扭头看了眼殷铮,却只见他脸上神情几变,最后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只是随即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先生想到了什么?”。

      “要想改变这种状况,区区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殷铮叹道,“若是皇上不能意识到唐国的现状,也只是报国无门罢了。连唐国都不能安定,更何况要安天下了。”

      这话一出,殷铮便意识到有些不敬,赶忙岔开这一茬:“殿下呢?殿下是怎么想的?”

      李弘茂温温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殷铮想到他方才那个一闪而逝的讥笑,便也意识到了什么,没再问下去。二人各怀思绪地站了片刻,有仆从前来唤,他们这才回过神,各自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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