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劫》沧海云

13、沉醉，才不知归路

　　那天吃过饭以后，三人各自做完了自己的工作，一起乘校车回了校本部。下车后，陈敬一由于晚上有事，便匆匆告别，只剩下唐峻和肖薇仍站在渐渐暗下来的夜色中。
　　“去吃晚饭？”
　　“好！”肖薇愉快的答应，愉快并不是因为可以吃饭了，而是她发现跟唐峻在一起总离不开吃饭，搞得两个人像是吃货。
　　这是吃饭的时间，两人向食堂走着，淹没在吃饭大军的人流中。唐峻突然提议：“现在不算晚，去我那做点饭？”
　　“啊？”对这突然的邀请，肖薇似乎有些吃惊：“方便吗？”
　　“方便，我们路上买点菜和主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好！”肖薇再次愉快的答应。

　　唐峻的住所离学校不算远，坐公交车的话只有大概两站地，因为要买菜，两人索性步行而去，路上正好经过一个小的菜市场，两人买了些西红柿、土豆、生鸡翅什么的。
　　买完菜结账的时候，肖薇抢着付钱，唐峻自然不允。
　　“我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去蹭饭呢？”肖薇有些不好意思。
　　“请人吃饭却不准备饭菜才叫空手套白狼。”唐峻一手拎着他买的各种食材，一手拉着肖薇往菜市场外走。
　　不过，这顿饭肖薇的确没有白蹭。唐峻本来是安排她在他的电脑前随便上上网，坐等吃饭就好了，可听到他在厨房里叮叮咣咣的声音，肖薇算是坐不住了。
　　她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框边，就像唐峻看着陈敬一做饭那样看着他：“确定不要帮忙？”
　　唐峻的壮志雄心本来就没有那么坚定，加上肖薇这略带戏谑的问话，瞬间瓦解：“要！”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肖薇愉快的加入做饭的行列，她洗菜洗的很认真，切菜也切得很规整，刀法娴熟，一看就是经验丰富。唐峻在一旁看着，像是陈敬一再现了似的。
　　“你技术还真不错。”
　　“厨龄多年。”
　　“还以为现在的女孩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那是您的偏见。”
　　“本来还想在你面前露一手……”
　　“好了，您可以露一手了，先炒西红柿，鸡翅再腌会儿。”闲聊的功夫，肖薇就把菜都备好了，只等唐峻这大厨下锅露一手。
　　“好！”唐峻欣然接受这大厨的待遇，走到炉灶前开始开火。
　　其实，唐峻的厨艺也就是停留在会做这个层面，他对做饭不怎么感兴趣，以前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他会负责洗碗或者其他家务，但就是做饭这件事让他觉得很没意思，只不过，他还是很享受制作完毕的食物，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和喜欢又擅长做饭的陈敬一成为好朋友。
　　还好唐峻作为化学系出身的学生，动手能力还是有的，对油、盐以及各种调料的掌握度比较精准，再加上肖薇从旁提醒火候，一番折腾之后，这两道菜也算是大功告成。
　　餐桌上，唐峻对两人合作的饭菜相当满意：“还不错哦？”他试探的问肖薇的意思。
　　“嗯，不算好。”肖薇一脸的一本正经：“主要是我掺和的，影响了唐大厨的发挥。”
　　唐峻听懂了她的意思：“你不要取笑我了！”
　　“开玩笑！”肖薇一边笑着一边说，继而又转成了一本正经：“不过说实话，平常您一个人在家都是怎么过活的呢？”
　　“我啊，”唐峻叹了口气：“很少在家吃饭，一般是在食堂吃完再回家，或者就下点面条、炒个鸡蛋什么的。”
　　“你那么喜欢吃饭，这么凑合可真是难为你了。”肖薇一边吃着，一边替唐峻失落的讲道。慢慢品尝着两人合作的饭菜，肖薇确实觉得味道真的不错。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共进了一顿美妙的晚餐。饭后，唐峻要去洗碗，肖薇主动把这个工作抢了过来。她玩笑着说：“您就把大厨扮到底吧，刷碗这种小活让小工来做就好啦。”
　　这次唐峻依然没有拒绝，就像刚刚肖薇倚在门框边看他一样，他也倚在门框边看着肖薇，他们两人总共只用了三四个碗，但肖薇洗的很慢、很仔细。
　　“忘了点蜡烛。”唐峻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为什么？”肖薇不解，她没有停下手中的活，随口问道。
　　“烛光晚餐啊！”唐峻微笑着，客厅里更亮一点的灯光为他勾勒了一圈淡淡的光晕，从肖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好像带了烛光而来。
　　不知肖薇是被唐峻感染，还是依旧正儿八经的开玩笑：“那是不是要煎两块牛排，再开瓶红酒？”
　　“牛排倒是没有，不过红酒的提议很不错。”听上去，唐峻倒是很认真。
　　“我就是随便一说哈。”

　　肖薇洗完碗走到客厅的时候，正看到唐峻在启红酒的木塞。
　　“停！”
　　“嘭！”
　　虽然肖薇马上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两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的高脚杯露出得意的笑。
　　肖薇摇摇头：“哎！真是话不能乱说啊。”她笑着，听不出是懊恼还是无意。
　　“那就覆酒难收吧！”得意笑着的高脚杯唱起欢快的歌。
　　倒完酒，唐峻端起两只杯子，走近肖薇，递给她一杯。肖薇没有推辞，主动接过来，端到鼻翼轻轻晃了两圈。
　　“怎么样？”
　　“如果我说这不过是酵母菌的代谢产物您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情趣？”
　　没等唐峻回话，肖薇向他举起酒杯：“很不错！Cheers！”
　　两人浅酌一口，唐峻说：“还以为你不喜欢。”
　　“其实我不懂酒，也很少喝酒，要说这酒……”肖薇看看静静摆在餐桌上的酒瓶，再看看端在手中的酒：“有如梦令的味道吧……”
　　“如梦令……”唐峻重复着肖薇的话，但却不看肖薇，只静静凝神于屋子里随意的一个角落。红酒略微的酸涩和升腾的馨香郁结于舌尖，他慢慢讲，像是对肖薇说，也像是讲给自己听：“四年前，我一个人从美国回来，偶然在一家店里看到这瓶酒，一个瞬间，我觉得它也应该回来，和我一起，回到东方……。”
　　唐峻断断续续的讲着，肖薇凝神听着，她也不看他，而是看着他手中的高脚杯，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它们停止了唱歌，也听着唐峻讲话，它们像是酒劲上了头，晕红了脸。
　　“沉醉，才不知归路……”
　　“喝酒！”
　　“不喝了，不然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送你回去。”
　　“好！”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缩短又拉长，淡淡的雾气让路灯变成了一支支破旧的油纸伞，遮住一寸寸的土地，却遮不住天。
　　“快中秋节了吧。”肖薇抬头看看朦胧的月亮。
　　“是啊，今年的中秋来的真晚。”
　　“都这么冷了。”肖薇紧紧衣领。
　　“再晚也会来的。”唐峻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肖薇身上。
　　“别！”肖薇急着拒绝：“您会受凉的。”
　　唐峻重新给肖薇披上，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只淡淡的说：“我不冷。”温暖而有力量。

　　不知是酒劲久久不能散去，还是晚归受了凉，那晚肖薇迟迟无法入睡。她一直觉得自己清醒的很，却又似乎进入了一个又一个清晰的梦境。
　　梦里大雪纷飞，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艰难的行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