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劫》沧海云

10、晚安 晚安

　　唐峻从一阵越来越大的敲门声中醒来，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不耐烦的喊道：“谁啊！大清早的！”
　　“我！赶紧开门！”门外是一个年轻男人略带沙哑的嗓音：“不看看几点了！”
　　唐峻打开门，看到了打搅自己清梦的罪魁祸首，来人也看到了他那副没睡醒的样子，探头探脑的往屋里看，不禁玩笑道：“方不方便进去呀？”
　　唐峻真的想一拳把那人打出去，不过还好，他及时看到了那人手中拎着的各种食材，貌似还有条鱼。唐峻瞬间有了精神，拽着那人衣领把他拖了进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唐峻的老朋友陈敬一。关上门，陈敬一先是在门口换了拖鞋，然后去厨房放下大包小包的食材。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唐峻的身影，悄么声的一点都不像以往的风格。果然，陈敬一来到卧室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在床上继续摆大字的唐峻。
　　他的电脑上屏幕上，几条小热带鱼还在游来游去，果然是又熬夜了。
　　“昨晚几点睡的？”陈敬一倚在门框上问他。
　　“三四点吧……”唐峻含糊不清道。
　　“那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八九点吧……”仍旧是懒洋洋的声音。
　　“十一点了好吗？！”果然还在睡梦中。
　　“那你还来得及炖鱼吗？”半梦半醒时还没有忘记吃，唐峻这本事也真是叫人佩服。
　　陈敬一也是被唐峻逗乐了，不禁摇摇头：“你再睡会吧，咱晚点吃。”

　　唐峻洗漱完毕的时候，陈敬一的水煮鱼正出锅。
　　“你还真会挑时候！”陈敬一一边端着盛鱼的大碗小心翼翼的往茶几边走，一边调侃懒洋洋的靠在厨房门口的唐峻。
　　“闻着香味就起来了……”
　　“拿碗筷，吃饭！”陈敬一拍拍唐峻肩膀，自己去盛米饭，吩咐他准备别的餐具。
　　餐桌旁，两个人安静的吃着饭。其实，在刚刚唐峻说“闻着香味”的时候，陈敬一就知道，唐峻的心情一定有一些不好，因为正常的情况下，他一定很难当面赞扬自己，这么多年，他们已经对彼此太过了解，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对方想的是什么。
　　“味道还不错吧？”陈敬一首先打破了沉默。
　　“挺好的。”
　　“刚刚你接了个电话？”
　　“嗯。”
　　“江成琳？”
　　唐峻抬起默默低着的头，看了陈敬一一眼，又迅速垂下去，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得了，”陈敬一叹了口气：“好好吃饭吧！”说着，夹了块鱼肉放在唐峻碗里。

　　两个人默默的吃了一顿饭，本来很美味的水煮鱼被唐峻吃的没有滋味，主厨的陈敬一自然也没有什么成就感。他一直想找个什么话题来转移唐峻的注意力，说自己今天为什么会来？那是因为他的妻子回娘家了，而他呢，是个不被丈母娘待见的女婿，不过话说回来，不管双方父母什么态度，他和妻子却是拆不散分不开的恩爱。若扯到这个话题，最后又会得个秀恩爱的结论，反而更引得唐峻无趣了。
　　简单地吃完饭，两个人一起收拾厨房，陈敬一有一搭无一搭的扯着各种话题，从超市的物价，到公交站牌新张贴的广告，可唐峻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聊着聊着，他们说到了前两天唐峻出差的事情，他们的专业相差虽相差不算太远，但近年来，唐峻专注教学和科研，陈敬一专注行政，两个人的工作轨迹渐行渐远。不过，说起学校的事，两个人总还是有一些共同的话题。
　　“你昨天怎么回来那么晚？飞机晚点了？”陈敬一问起了唐峻熬夜睡不醒的事情。
　　“没，坐高铁回来的，去了趟学校。”唐峻想起前一天晚上，与肖薇分别后，他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慢慢的往回走，午夜的路灯，照出了些许青色的雾气，引得人从骨子里生出寒意，可他却从心里透出暖意。到家后，他马上给肖薇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已平安到达。他本以为肖薇早已入睡，可没想到竟然很快收到了回复。“怎么这么久才到？没有车了吗？”她问唐峻。“我以为你睡了，早点休息吧！”“晚安”她又回。“晚安”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有人陪伴的晚安。
　　“那么晚还去学校，唐老师是越来越勤奋喽？”陈敬一打趣道。
　　“我……”唐峻想了想，决定一五一十的说出这件事情：“我去找了肖薇。”
　　听到肖薇的名字，陈敬一并不意外，毕竟几天前，唐峻刚打电话问过自己肖薇的情况，即便他不提，自己也打算问问这件事情。
　　“是去赔礼道歉吗？”陈敬一问到。
　　这下意外的是唐峻了，不管是自己令肖薇受伤还是自己的爽约，他都未向陈敬一提起过，这道歉一说他又是从何提起呢，莫非是肖薇……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遂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先说是不是吧！”
　　“就……算是！”
　　“那看来肇事者就是你了！”陈敬一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原来，他并不清楚在唐峻和肖薇之间发生了什么。那日唐峻问起肖薇的事情，陈敬一手头正有工作要忙，并没有多问。隔天，同办公室的老师讲到在校车上肖薇被砸的事情，又大概描述了一下“肇事者”的样子，陈敬一前后一联想，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还肇事者，”唐峻虽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但这个名头听上去也严重了些：“人家肖薇都么这样责怪我！”
　　“看来道歉管用了，”陈敬一笑着说，其实他也就是开个玩笑：“人家肖薇是宽宏大量！”
　　提到肖薇，唐峻突然想通过陈敬一了解更多她的消息，所以就试探的问了一句：“你跟她很熟？”
　　“认识……”陈敬一想了想：“大概三四年了吧。”
　　“她本科的时候你们就认识了？”
　　“对呀，我之前几年不是教过实验课嘛，她给我当过助教。”
　　“那你们很熟喽？我听她说，她还去帮你搬过家。”
　　“呦，看来你们聊了不少嘛！”
　　“就随便聊聊。”
　　在与陈敬一一来二去的交谈中，肖薇在唐峻心里的样子更加立体和形象了，而且那样子，与他曾经心中所想，竟完美的契合起来。
　　肖薇从来不热衷于当班干部，但是班里有事情，她总是冲在前面去帮忙解决。
　　肖薇从入学就开始勤工俭学，奖学金也拿了不少，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
　　肖薇本来可以直接保送研究生，但为了可以拿到奖学金，竟然放弃保送名额，自己考取了研究生，而且真的拿到了最高额奖学金。
　　肖薇好像很缺钱的样子，但从她平日的谈吐、衣着来看，又像是有着良好的家庭教养。
　　“等等，”聊着聊着，唐峻突然制止了陈敬一：“她竟然为了拿奖学金而放弃保送资格，她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她成绩很不错的，”说起这个学生，陈敬一也满是骄傲：“要不是因为她本科有一门课没上80分，她在保送生里也是可以拿奖学金的。”
　　“一门课没上80分？”
　　“对呀，很可惜。”
　　唐峻想起来，肖薇在自己的课上拿了78分，难道就是这一门吗？怪不得她会对这样一个对于不少学生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耿耿于怀。
　　送走了陈敬一，唐峻来到电脑前，翻出了之前的那份成绩单，关于肖薇考研的事情，她如今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结果。可是，她所“耿耿于怀”的，在再一次面对唐峻的时候，真的就一笑而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