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在森林

2、延续2

　　听到门铃响，刘翠丽才注意到电脑上的时间，竟然已经10点多钟了，不知不觉刷那些评论报道已经3个多小时了，起身开门。
　　“你来了？”刘翠丽温言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袋子。
　　“这次我带了春笋，茭白，豌豆，青菜，都是从地里刚采摘下来的，还有腊肉和我昨天晚上特意从千岛湖钓的鱼。”他一面换鞋，一面对已经走向厨房的刘翠丽说。
　　“先喝口热水吧。”刘翠丽放下菜，用玻璃杯沏了杯热茶递给他。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两人同时看向通向客厅的走廊拐角。
　　“小妈……曹叔好！”她恭敬地问好。
　　“妍妍，你来了！”他微笑地回应。
　　“喝点热水吗？”刘翠丽说着已经沏好了另一杯茶。
　　“不了，我还有事情，去书房了。”
　　刘翠丽看着左妍走向书房，然后返身对曹正德说：“我们早点做饭吧，妍妍肯定又没吃早饭。”
　　左妍的手僵在键盘上，眼睛明明看着电脑屏幕，神却散在了别处。是你告诉婷婷这三天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给她打电话发邮件，浏览新闻大事？不就是那些所谓的国家大事、天下事让你夜不能寐的吗？你好不容易腾出来的这三天时间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定睛看到屏幕上“是左续女朋友的赞我。”“我老公真帅。”“注意身体，多喝水，爱你。”……
　　顺着刘翠丽的浏览记录，新浪微博，豆瓣，爱奇艺，时光网 ……一页页刷过去。
　　轻轻的敲门声，“请进。”
　　“妍妍，吃饭了。”刘翠丽的围裙还没摘。
　　清炒竹笋，豆干炒茭白，豌豆炒腊肉，奶白色的鱼头汤。
　　“尝尝这个笋，还有腊肉。”刘翠丽把离左妍稍远的菜夹给左妍。
　　“别只吃菜，喝点汤。”曹正德盛好一碗汤放在左妍旁边。
　　“谢谢曹叔，每次我来你都送这么多好吃的。”
　　“你小妈又是给你做饭，又是夹菜，你从来不说谢谢，我送点自己地里的菜你每次都这么谢来谢去的。都说对一个人的客气程度和这个人的亲密关系是成反比的，我看这话不假。” 曹正德不满地摇摇头。
　　“最近不是快要上第一波春茶了吗，多送我小妈一些好茶，另外我再给你几个地址，你帮我寄送一些。”
　　“这就对了嘛，曹叔就喜欢你这样把曹叔当自己人用。对了，说到茶，今天下午我和你小妈要去梅家坞参加一个茶友座谈会，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还有工……事情。”左妍差点说出那句惯语，临时改口又是不实之话，底气难免不足。
　　“什么事情？天底下哪有你爸那样的父亲，家里钱那么多，还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每天卖命给工作。”曹正德义愤填膺地说，看到左妍有些不悦，又补充道：“妍妍，你正值大好的青春岁月，多交交朋友，出去走走嘛。”曹正德劝慰着。
　　“好了，你就别为难妍妍了。”刘翠丽阻言，再夹一些菜“妍妍，下午如果工作不忙就休息。”
　　“哦，对了。小妈，你有小续那部电影的下载吗？我网上搜不到。”
　　嘴里还在嚼饭的刘翠丽突然停下来看着左妍。
　　左妍低下头夹豌豆：“我刚刚有看到你电脑上的影评，我想看下那部电影。”
　　“这部电影今天刚上映，网络上还不能看，不过各大影院都有放，你下午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电影院看。”刘翠丽用勺子盛一勺豌豆给左妍，尽量把惊讶遮掩得无踪，抑制心里的疑问，你工作不忙吗？从来不过问小续，现在怎么要主动看小续的电影？
　　刘翠丽和左妍相处十七年，她有一套让左妍舒服的相处方式。
　　“哦，我知道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左妍起身，再次回到书房。
　　看电影需要2个小时，去影院往返路程需要1小时，需要被动接受影院安排的播放时间，不好看的剧情不能快进。左妍看到影院地址经过这番盘算后，果断放弃。
　　想查看当红偶像的信息，在今天这个互联网时代再容易不过了。总能在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提取优质信息的左妍，点开了这个在中国红了十多年的那档综艺节目，在平均寿命不足一年的综艺节目圈，十多年的时间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反正3分钟后，没什么意思就可以立即关掉。左妍把出场舞拖拽过去，从开场介绍开始看起。
　　即便是和十二个人站在一起，即便化了妆做了造型，即便是七年没见面，左妍还是一眼就准确地认出了小续。
　　又不是见到真人，心里竟涌出一股暖流，有流泪的冲动。看到这么欢乐的节目，应该开心点。
　　平常的对话，细小的动作，主持人总能找到笑点，现场人群的欢乐气氛，剪辑的衔接，后期编辑配的点睛之笔的字幕，共同营造了这场欢乐。
　　左妍不知觉沉浸在这欢乐中，那对久未露面的小酒窝时时浮现。突然有一个镜头，不仅让小酒窝消失了，甚至皱了眉。
　　在多人叠在一起做图片造型的游戏里，第三层的人上去的时候，最下面一个戴红帽的男生双臂不受控制地弯下去，一咬牙眉头一挤，又立马强支起来，主持人倒计时的五秒钟，脸色发紫，大口喘息。
　　在六个做游戏的人中明显不是最高大，几个叠人的姿势却总也趴在最下面。六人围圈向后倒的姿势，他支撑在最后，让众人借他的支撑起身后，最后一个起身。
　　节目进行了三分之二，她记住了那个笑得很灿烂的男生，满头彩发的男生，有两个小酒窝的男生，却唯独对这个戴红色棒球帽的男生没印象。
　　在接下来的节目，左妍格外关注这个叫天然的男生。
　　他的确太不爱表现了，话筒一到他手里，立马推给旁边的队友，别的队友玩儿游戏，他就站在一旁专注地着，时时欢笑、拍手，比自己玩儿还开心。
　　但如果说他是个不爱争的人，那么另一个举动又怎么解释？在比赛输了需要抱起另一名队员做十个蹲起的时候，他选了身高体重最强的来抱，姿势做的最标准，做完了还在角落里默默地抱着那名队员原地转了两圈。是的，他不喜欢跟别人争抢，但他并不是一个不争的人，他只跟他自己争。
　　左妍再查天然这个男生资料的时候，看到他是这个组合的主舞担当，主唱担当，门面担当，但节目中主持人在问谁分别是这些担当的时候，他一个都没站出来。左妍刚刚把唱歌跳舞的部分是拖过去的，她要查证这些到底是实力，还是挂的名头。
　　突然想到了什么，左妍从书房出来，蹲在客厅电视墙旁边的柜子翻着什么。没错，最上面的几张专辑就是，把其中一张放在播放机里。
　　刘翠丽总“有意无意”地说起小续的信息，小续在国外训练挺辛苦的，这段时间小续要全封闭训练一段时间，他和另外十一个男孩儿的组合要出道了，他们要在日本举办一场十万人的大型演唱会，他的第二张专辑的主打曲的舞蹈很好看……他解约了，他回国了，他拍第一部电影了。
　　从来没用超过三句话说一件事，左妍点点头说，哦，知道了。然后要不沉默，要不说起别的话题。
　　无论是娱乐节目还是电影、歌曲，在不用专业知识分析，只凭本性感知的时候，评定它是不是好作品，至少有一个共同标准，那就是代入感。看到这个作品的人暂时忘了自己，跟着语言、节奏、动作、画面，不由自主的欢笑、流泪、哼唱、扭动身体。
　　“你在干嘛呢？”
　　有磁性的浑厚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全然投在那首动感舞曲正在扭动身体的左妍，心一下悬在嗓口，转身看是谁擅闯的家门。
　　音响仍大声地唱着，电视震撼的军舞继续上演，气氛却安静得诡异。
　　“你要不要把手先放下来？有点像日本鬼子投降。” 他再不打破这场静止，她真的就成自由女神雕塑永远驻立在那里了。
　　“你回来了。”左妍不冷不淡地说，从意识到酸麻的手臂，左妍就开始搜寻地缝。
　　“这歌舞跳的真不错，听说是现在欧美各大榜单的冠军歌舞，没想到你现在也紧跟潮流。”他把肩包抱在怀里，看着屏幕上熟悉的身影。
　　单曲循环怎么也有那么长时间的切换。
　　“你怎么进来的？”
　　“用钥匙。”
　　怎么还是说话说不到点上？幸好这音乐再次大声响起。
　　“小续，你来了。先坐着，我上楼找本书给你曹叔。”声音是够大，小妈人都站在面前了，他俩才意识到屋里又进来两人。
　　“曹正德，小续回来了，不用换鞋进来吧。”刘翠丽一边上楼，一边对站在走廊的曹正德喊。
　　总算也有人进入这个空间了，左妍赶忙把音乐关掉。
　　“小续？你都长这么高了？哎呦，人也越来越帅了嘛。”曹正德用手比划着已经高出自己一截的左续。
　　“曹叔叔好，这七年您可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帅气幽默。”左续和曹正德拥抱。
　　又有敲门声，一向不愿意开刘翠丽家门的左妍，起身“我去开门。”
　　从猫眼看到门外的人后，口水吞咽到一半下不去了，转头看看客厅的笑谈，楼上的小妈还没下来，而门铃又急促地响了两下。
　　“妍妍，是谁？你怎么不开门呢？”曹正德大声问。
　　嘎吱一声，门把手按下，慢慢拉开门，人闪在旁边。
　　“爸，您来了。”左妍小心翼翼地说。
　　“还有人在？你小妈呢？”
　　不等左妍回答，他顺着客厅欢乐的交谈声，快步移了过去。左妍真想再拉开门，放自己出去。
　　欢声笑语嘎然而止，即使是万年一遇，那也是有个“一”啊。
　　“坤民，你怎么不自己开门进来呢？哦，我忘了，你没钥匙。”曹正德嘿嘿地笑着。
　　左妍刚移到客厅就听到这句不能提壶的话。
　　“哦，对了，你儿子回来了。你不坐下来聊聊？我们这儿都聊半天了。”曹正德揽揽左续的肩膀。
　　左妍看到□□民紧握的拳头突起的青筋，不敢直视□□民那双肃寒的眼睛。
　　“终于找到这本书了，正德，你看是不是你想看的那个版本。”刘翠丽举着书快步下楼。
　　刘翠丽好像没看到眼前这尴尬的情境，略过左妍和□□民，径直走向曹正德：“诺，你看是不是这个版本。”
　　“就是这个版本，我跑了很多家书店没找到。”曹正德欢喜地端详这本书，然后抬头欢笑着说：“我回头一定送些好茶来谢你，这一天我们又是做饭，吃饭，又是吃茶，听琴的，我有点累了，得回去了。”
　　这曹叔还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大。您老还是赶快走吧，只怕您的话，呆会儿全由剩下的人来承担。
　　刘翠丽莞尔一笑，温言道：“路上开车小心点。”
　　自从□□民踏入这个客厅，左续的头就没抬起来过，死死盯着地板。自从曹正德开口说话，左妍看着茶几上的果盘就没移开过。
　　“左续，你给我出去。”突然的一声怒吼，虽早已做好气球爆炸的准备，但爆裂的一刻，那份惊吓却丝毫不减一分。
　　“小续，你坐下。”刘翠丽慢慢走到客厅，示意已经站起一半的左续坐下。
　　然后转身对□□民淡淡地说：“麻烦请你出去。”
　　这房子是她攒钱付的首付，顶着压力，每月老老实实还贷，房子里每件东西都没花□□民一分钱，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的时刻。可以底气十足地跟任何人说，你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