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火之章 贰章 ...
-
疯狂的大地上所兴起的,只有战争。
彼此遗忘了理由,仅是举起手中的刀剑,不分彼此的杀戮。将最鲜活的生命,全都砍碎,抛洒给这块荒芜的大地。
然后,浸透了热血的大地,会诞生新的生命。
唯一的,能在如此被蹂躏,践踏的大地上生长的,顽强的生命。
无叶无枝,仅一朵如血般鲜红,如火般炽热的莲花,开放在干涸的血池之上,成群成片,如痴如狂。
那种花,被看过的精灵,唤作红莲。
精界门火之章贰章一
她,悄无声息地,埋伏着。
将自己的气味溶于空气中,将自己的身形溶于周围一切的事物。
像一个优秀的狩猎机器,静静地用空气磨励着爪子。
她只是树上的剪影。
然后,她的目标,来了。
“都这么晚了还买吃的,不怕牙蛀光吗?”随着一个母亲稍带爱意的责骂,一个只有六七岁光景的孩子仿佛被赶出来似的蹦出了家门。
孩子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监视了。站在马路边左右望了一下,确认了没有来往的车辆后,穿过了马路。
他的目标应该是马路另一边的杂货店。
她注视着,用仿佛要杀人的目光注视着孩子,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孩子踮着脚,满带着兴奋的表情挑选着插在杂货店桌上的一个五彩斑斓的塑料筒那特殊的半球形筒盖上的如同小刺猬背上的野果般的棒棒糖。
然后,他的眼睛猛地一亮地,指着其中的一根喊到,“就是这根,阿姨,我就要那个,那个葡萄味的。”
“好好,葡萄味的,来……五毛钱呢?”
孩子从杂货店老板娘手中接过棒棒糖的同时,将钱放在了桌上,蹦跳着离开了。
回家,也必经的,便还是那条马路。
似乎是由于刚下了点雨,地面显得油亮而发黑。几片落叶贴在地面上,被压得扁扁的。
夜间,这里的车辆并不多,行人也很少。
孩子就着他一向的惯例,并没走十几米外的人行横道,而是违反交通规则地穿着马路而过。
马达与车轮的摩擦混合的声音,由轻变响。
孩子的一侧,被不祥的光亮照射到了。
靠得很近,可应有的刹车声,竟然没有出现!
轿车的气势,仿佛故意要将孩子碾倒。
孩子稍显惊讶地扭过头。
太迟了,周围没有一个人,根本来不及……
或许所有人都会那么觉得吧,如果能看见这一场景的话。但是——
孩子的脸上,却露出略显嘲讽的笑容。
车子扭过车头,避开了孩子,一路撞上了马路一侧的电线杆,随着一声炸响,停了。
不,并不像是避开,反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猛地将车甩向了角落。不应出现的强大冲击将整个车头挤压得惨不忍睹,一个前轮滚落了下来。
孩子瞥了一眼驾驶座上已经昏迷了的司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般,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怎么,没半点想说的吗?”孩子走过一棵树时,突然地说了一句。
无疑,他说话的对象,便是盘据在树上的“她”。
“看你那样子,应该是个挺有地位的精灵吧?怎么,连你这种人物也不注重礼节了?”孩子企图用讽刺逼监视者现身。
没反应吗?不,他继续饶有兴趣地等待着。他很明白,自己的等待不需要多久的时间。
仿佛下凡的仙女,她,从树上,飘然而下。带古风粉色的长裙,腰上盘绕着稍大的黄色节扣,赤着脚。无论从衣着还是行为上来看,都不是现代人类该有的。
“我辈的礼节,并不是对原精界的卑劣杂种所试用的。”
所有的精灵都有着对自己种族骄傲深植于根的矜持,尤其是能力强大,血统高贵的上位精灵。
孩子笑着,仿佛根本没把精灵的贬低放在心里般转了个身。
人形化的精灵显现为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的形态。拥有着金黄色的瞳孔和红黑相间的长发,她的头的两侧盘着两个发髻,发髻下飘着两条丝巾状的黄色飘带,再配上了那一身艳丽奇异的衣着。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团烈火一般。
“金瞳……你是鹓雏吗?”
“你——”精灵带着讶异惊叫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即使金瞳是一个不太常见的特征,但与之符合的精灵,被人们所知的也有数十种。
“猜的……难道我猜对了?真巧啊,哈哈——”
孩子仿佛是为自己如同天使般纯洁的脸孔作出完美注解般地笑着。
那句话,绝对是谎言。赤发的精灵断言道。孩子有十成的把握,知晓着自己的身份。原本,精灵就是为了不让对手很快地知晓自己的身份才以人形出现在半精面前的。因为,被知晓身份,就能很快的被判断出弱点。
“那——回归正题吧,鹓雏啊,你的目的是什么?不会只是想教训一下没遵守交通规则的小孩吧?”见对手并不说话,孩子就不客气的问道。
收去了幼童的伪装,沉静的面容所凝聚的是非凡的气势,老练的猎精师面对着自己的对手。
精灵的少女继续保持沉默。
那孩子,的确不简单,但我的对手……并不是他。
并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没有把眼前的人放在重点上。
再怎么强,再怎么不可思议,都与我无关。我的对手……没错,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咦?不说什么吗?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孩子故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眨了眨眼,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哦”了一声。
“原来是误会了啊,真是抱歉。”在没有诚意的道谢后,孩子收敛了杀气,转身离去。
果然吗?精灵既没有追上,也没有在孩子身后放冷箭的打算。
失败了?
原本以为袭击那孩子就会逼迫“那个怪物”现身,可周围没有任何异样,难道它对自己契主的生死,漠不关心吗?啊……我一开始就错意了,契约那种东西,原本对那类的怪物就是形同虚设的。
精灵为自己的失算表现出了一丝懊恼,显得没任何打算地向四周望去。
真是失败,难道我也向他所说的,被复仇蒙蔽了理智了吗?这种冒失的行动,实在有违我……
她看见了什么东西,一个虽不值得注意,却仍引起了她的警觉的东西。
瘦小的,呈现透明的无足鸟,仿佛在沉睡般蜷伏在一个差点被她遗忘的角落。
注意到那个的同时,精灵几乎是心惊肉跳。
孩子走过了马路,现在正像在耍杂技似地伸开两臂,将两个前脚掌交替地踩向人行道的边栏,走钢丝似的前进着。
“不是来找我的,也就是说,你是来找火族的麒麟的吧?”
冷不防地,孩子说道。
“并没有得到全族的契约就想来挑战吗?曜属也开始变得不守规矩了呢……”
嘲讽般地,转了个身。
封淼的周围,开始变得异常了。过与强大与嚣张的气息占据了原本属于夜间小道的宁静。
“不过没关系,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硬性的规定,而且麒麟,可不会为了这种事而生气的。”
是因为任务结束了吗,封淼迅速地飞离了这里,而它所掩藏的对象,却开始在无形中显现了。
角与鳞片,以及,对一切契约无效化的能力。
确认了这点就够了。确认了这点,就足以让一个精灵判断出它的对手为何了。
那将是,搏上她的全部的,战斗。
精界门火之章贰章二
那是,自古以来,没有先兆地,突然出现的异兽。
它的形状不会固定,但在同一时间里一族里只会出现一只。
这种妖兽的出现,或许在乱世,或许在盛朝。没有规律。
但一旦出现,便扰乱一切秩序,破坏一切契约,杀害一族的唯一统治者——长老,给一族带来无尽的灾难与痛苦。
唯一能打倒它的人,便是一族的最强者,下任长老的继承人。
那种恐怖的代理者,精界真正永恒的“恶”,却被下面的无知杂种,冠以了“麒麟”这一滑稽的,与之完全不称的名字。
仿佛要挖掘什么的,少女外貌的精灵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异兽。
只要能斩下麒麟的头颅,便能被全族人默人为长老的接班人。故而在枫华的印象中,为了寻求这一捷径而造访的精灵几乎没过几天就会出现一次。自第三次大战后,流亡于人间的精灵的秩序就异常地混乱,原本被视为邪门歪道的计策,竟可以被如此频繁地实施,真是令人咋舌。
反观那只精灵,能力似乎还不至于让人失望,但是否会有一场好仗,却还得看情况……
退避一旁的枫华显然没有打算参战。
“毕竟是来挑战的,给点面子,让她先进攻吧。”比起命令更像是提议地,轻描淡写地说道。
话的余音还未落,就见一团火球直对着麒麟而下。火焰的魔兽异常敏捷地跳起,直蹿上墙边,接着,以根本不可能的姿势停在了一处矮墙上——与其说停着,或许浮在空中更为合理。
体型硕大的生物活动起来会相对迟钝,这种只适用与人间生命的法则当然无法说明精灵的活动能力。如果只停在原地当活靶,麒麟毁灭者的盛誉是不会存在的。
但挑战者也没有轻视过自己的对手,一个个如同铅球般大的火球纷纷坠下,丝毫不给对手反击的机会。尽管如此,麒麟的躲避却始终显得游刃有余。
火球不再坠下了,那似乎暗示着第一回合的结束,挑战者那么做似乎是聪明的,因为攻击的时间再长一些的话,自己所躲藏的位置也会曝露出来。
麒麟没有追击敌人,似乎很是悠闲。
来吧,鹓雏小姐,接下来你要耍什么把戏?枫华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麒麟的四周,被火焰熏灼出一个个黑色圆坑中,开始描绘出异样的图腾。
是捕捉,还是共鸣性的爆破?这些小把戏吗?我可真有点失望了。
图腾开始扩散出焦坑,并进一步汇合成一个大型的咒阵。
咒阵成型的瞬间,地面就迸发出数百闪着锐利锋芒的石质突刺。
麒麟果断地跳离咒阵。就攻击的突然性而言,这样的法咒在某些程度上还不如空降火球来得出乎意料。
枫华带着意料之中的神色歪了歪脑袋。
但是……
还没完!
原本以为停止了的突刺上仿佛萌芽般蹿生出无数尖利的锋芒,并且不是无序的,而像是有某种感应系统般,间无虚发地向刚躲过一击的对手射去。
麒麟刚改变行进方向,第三代的尖棘更多更密地,并且是更准确地,对着敌人萌生而出。
那不是二或三段式进攻的模式,而是只要发动边无限延伸的链锁攻击。
就算打中敌手也不会停歇,不消耗掉所有能量,就不会停歇。
枫华挑起了一根眉毛。
紧接着春雷与夜雨后的,于竹林间冒出的细小笋尖……
——仿佛将其加快放大强化数十倍后所具现出的,便是由咒阵所衍生出的无数死亡之棘。任凭麒麟如何躲闪,锐利异常的石之荆棘不顾任何一项守恒的自然法规地生长着,不懈地追击着,就如同有着生命。
否,真正能赐无机质以生命的,就只有掌握着“诞生”之法的地族精灵,而对于操控“变化”之法的火族而言,利用法术所创造的石棘再怎么灵活,终究还是“高度自动化的兵器”罢了。
所谓兵器,便是切断主控制系统,或是结果掉操纵者,就会停止工作的东西。
就算再怎么地自动化,将它运作的法规破坏它仍旧无法继续攻击。
如同要召唤雷电般,被重重石棘围困的麒麟发出爆破般的巨吼。
以自身为中心,构筑起狂暴转动的巨大火球,如火山爆发时炽热翻滚的岩浆一般迅速膨胀,吞噬了石棘,抹消了作为此真正根基的咒阵所能存在的地面。
一切远未结束。
咒阵不祥的红光再次在虚无中升起,这次,它不是印在地面,而是浮在了半空中。
抹消咒印,刚才的攻击远远不够,但考虑到作战的空间,麒麟并没有使用更大的火焰。
如果这里是虚界大可肆意破坏,但即使是麒麟也不愿过多地干涉人间界。这个世界的平衡如同玻璃般脆弱,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失去稀有的藏身之地。
活动过大还有可能被魔族发现。
叫嚷着着人间界属于自己地盘的可怜废物们,因无法消去第三次大战的噩梦而只能以残杀人间界的弱小精灵这种愚蠢的方式来逃避内心的恐惧。
即使那种恐惧也不可小觑,毕竟,魔族就凭着它,杀害了包括风族长老在内的不少高位精灵。
麒麟不会放出大范围的攻击。所以那石棘,绝不是鹓雏妄想它能打败麒麟而设的,而是为了消耗麒麟的战斗力而设。
但是要维持这么庞大的咒阵本身,同样需要气力和体力。
到底谁先消耗完,还是个未知数吧,况且……你以为麒麟的耐力,比不上你吗?
麒麟显然不屑于上演鹓雏安排好的戏码,在以第一击粉碎了石棘的同时,便飞身跃上了一处大楼的墙壁,以此为踏板,一口气地蹿跃着,直逼大楼的楼顶。
在其身后不懈追击的石棘却始终差了一段距离,遗憾地射偏了。
枫华留在了原地解析着咒阵。
什么嘛,出乎意料地简单嘛,这么看来要解除也……
以麒麟为目标的咒阵并没有对枫华发动攻击,是大意了,还是无暇同时对两个目标进攻呢?
枫华瞥了一下空中。
不,看来……连解除的必要都没了。
原以为无限增殖的石棘居然停止了运作。
气力耗尽了?不是……而是麒麟已经迫近了施咒者。
失算的是鹓雏,要维持咒阵,便不可能完全掩盖住施咒者的方位。
气味的痕迹,瘴气的流向,都像是不可挽回的背叛者一拌指明了主人的藏身之处。
而所谓高效能的自动化武器,就是不对主人攻击的武器。
无差别的施展破坏力的只有人类发明的可笑兵器。那种低效的进攻是精灵所不屑的。
正因为这种不屑,也因为着链式反应的不可挽回性,看似无限衔接的链条,在主人面前就自动截断了反应。
哎呀,现在的鹓雏小姐,是怎样的表情啊。
远远游离在战场之外的枫华叹息着。
金红色的火光一闪,随即,一颗赤色的流星便飞速坠下。
宛如凤鸟一般的形态,那是鹓雏真正的本体。
朝这里来了吗?不……
刚作完迎击准备的枫华却只是在一声叹息中看着流星扭转自己的方向继续向高楼冲去。
真是……看到刚才的攻击,还以为它是个精明的角色的呢……
鹓雏选择与麒麟正面冲撞,这个无论从什么角度看上去都是毫无胜算的。
“那家伙……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仿佛自言自语地,枫华摇了摇头。
精界门火之章贰章三
受到毫不留情的冲击的鹓雏猛然看见了迎风而上的第三势力。
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巨大灵猫。
灵猫上的“什么”张开了强力的护壁,将麒麟迫在眉睫的一击化为了虚无。
是发现了灵猫肩上的人物了吗?麒麟竟然停止了攻击。
坠落地上的凤鸟在周身的火焰散去的同时再次化为了少女的形态。
“你,为什么……救我?”带着生气质问着。
回到地面的火焰灵猫的主人——枫华仿佛在取笑着鹓雏的丑态般地撇了一下嘴角。
“救你?你从哪只眼睛看出,我在救你了?”
只是看不下去罢了,满是轻蔑的眼神仿佛如此申明着。
孩子笑着,将“什么东西”举上了头顶。
那是刚才和鹓雏擦身而过时的战利品。
一个吊着三个金红色铃铛和一颗粉色玉石的挂饰。
“还我!”眼睛看见挂饰的同时,少女便仿佛被劫去家传宝物般生气地大吼着。
“哎,比翼鸟纹?这是你的定情信物啊?”轻松化解了迎面而来的火球的攻势,枫华继续赏味着那小小的饰物。
“你这小偷!!”鹓雏毫不吝惜自己的唾骂。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明白你的身份了,你是正统的继承人吧?”当着麒麟的面,枫华晃动着这小小的铃铛。而此时的麒麟却全无当初的狂暴与杀虐,安静地接受着孩子的抚触,甚至还满足地眯起了双眼。
“唔,这次就看在这个的面子上,放过你一次吧。”
毫无挽留之意地,转过了身。
“等等……你!先把东西还我——”
“想要的话尽管来拿好了,不过下次,请你做好完善的准备后再来。”
故意地晃动了一下挂饰后,孩子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家门。
“你小子,买糖的地方排队了吗?居然弄到这么晚!”
“啊……那,那个……妈妈……其实,正好邻居家在放动画片,看得有点……”
门的内侧传来了只属于寻常的对话。
而一门相隔,仿佛已是异世界的道路间,跪伏在地的少女,满是屈辱与仇恨地,望着前方。
“——真是恶心到想吐……”
吸取着战士的鲜血与英魂,只盛开于战场的,鲜红花朵。
在被火焰所蹂躏的大地上,唯一能够盛开的鲜花。
那是血的颜色,也是火的颜色。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胜不快的大声嚷嚷让枫华的思绪转回了现实。
“啊,有,我当然有。”
“那就拿去吧,这个月的预算已经赤字了,我求你不要再闹出麻烦了行不?”胜仿佛在哀求般地把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了枫华。
“啊?那是给我的零用钱?”接过信封的枫华显得欢快地数着里面的一张张红太阳。
“是啊……你个头!!”胜大叫着,“这是昨天事情的善后款,该怎么处理你自己该知道吧?”
“切——这么少,又被套牢了吧!”
“想抱怨的话去找玉珠。”
“可是这点数目根本不够嘛……要不干脆把那个东西贱卖掉赚点钱?”
说着的同时,从口袋中掏出了一物。
用金丝绞成的空心鸟翼状图案串上月牙形的挂饰组合成了一个奇怪的图腾。翼状的金环下方四个突起的羽尖分别挂了三个金铃和一颗粉色的宝珠,整个挂饰有巴掌般大,看来并不适合佩作项链而适合于作为古风的丝衣的腰坠吧。
“那能卖多少啊?”胜瞟了那挂饰一眼,心想着不会是那老东西的传家宝吧,但也没提起多大兴趣。
“不管卖多少都不会赔的。比做股票安全多了。”似乎是想讽刺,枫华故意地那么说着。
“你偷的!?”胜“啪”地站了起来,神色很是紧张。
即使枫华的外貌是小孩子,即使有少保法,这还是……太危险了吧。
“是啊,怎么样了?”枫华摆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
什么叫“是啊,怎么样了”啊!
“我说你,还是早点还给人家吧。”
“我又没说不还,只要她来讨,我自然就还。”
“你脸皮未免也太厚了吧!”
枫华哈哈笑着,这对他而言真是个不错的笑话。
“胜你,见过红莲吗?”
“哈?那是什么?我对植物没兴趣……”
“真可惜了,红莲可是,很漂亮的。”
“真的?”
“是啊,就像火一般的颜色,奔放,灿烂,就和‘她’很相象吧。”
“‘她’?谁啊?”
“但是,没有血的话,红莲是不会开放的,真是可惜,在这里,恐怕是看不到了。”
“你莫名其妙地在说什么P话啊……”
跑出老远的枫华,朝着胜做了个鬼脸。
无意义的战争,是什么让我们如此矜持?
背负着伤痕的她如同被抛弃的小猫般躲在角落,那种场景,简直可笑。
我们没有胜算。
在战争开始前,就那么说着,这不是退缩,而是非常冷静的,判断。
她同意,因为他所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错误的是这场战争,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杀死再多的敌人有什么意义?夺下,摧毁再多的城池又有什么意义?他们没有胜利,从命令下达的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被称为“胜利”的未来。
毁掉它!只是被单纯地,下达了如此任性的命令。
所以,一定会失败,全部的精灵,都将在这场战争中殒灭,没有胜利者。
沉醉于血腥中,只盛开一夜的鲜红花朵。
既然我们如此痛苦,就必让那些背离我们者,尝受到更甚于我们的痛苦。
还可以杀得更多,还远远不够。
英雄,以扭曲的形象,消逝在鲜红色的潮水之中。
不是他的错!
即使如此还是那么相信。
杀了他们,杀了那些伤害了他的他们。
即使如此还如此沉醉。
我们,只有如此生存。
“麒麟……”她挣扎着站起,扭曲的面容中只吐出了那两个字。
是它的错,是那个,招来战争的怪物的错!
空中,回响着不成声的哀鸣。
“真是,太不像样了。火族长老的‘伴属’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轻蔑的声音,它并没有带着敌意,或许,对于奄奄一息的她而言,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吧。
“就这样把你带去作为给沙夜子的礼物,似乎也太不够格了。”
无法经受如此的蔑视,她释放的敌意,但是现在的她,根本不足以作为‘它’的对手。
十六棘的蔚矛,赤岚。这是各族的长老,都无法轻视的对象。
“哼,庆幸吧,你今天,留下了条性命啊。”
青色的幻兽,转身离去。
精界门火之章贰章四
“哎?今天胜有事?”那么说的时候,海瞳异常惊讶。
“是约会吧?”枫华偷偷地笑着。
玉珠不语,只是看上去很是不满地皱了皱眉。
总之,今天胜不在……这对海瞳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他不擅长和老年人交流。
“胜已经有……‘那个’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胜那年龄,再不谈不就太晚了?”
从玉珠那突然射来了异常严厉的视线,枫华捂着嘴拼命地抑制着笑意。
四个人里,就海瞳最小,胜是次之的。
可今天的事,却让海瞳深刻地觉得,自己和胜之间还是有条不小的代沟。
“时间差不多了,这次海瞳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唷,至少抓到一个嘛。”
海瞳是个初学者,到现在都没有顺利地和一个精灵同契过,而今天是否能打破这个零的突破,到还是未知。
三人走到了一贯的“训练场”,不收入场费的小公园。
天气很好,树木也苍翠可爱。
“太鲜艳了啦。”不知在抱怨着什么,枫华轻声说着。
“瘴气的浓度异常了……”玉珠喃喃了一句。
“真是,原以为还是场快乐的训练呢?”将视线瞥向一个偏僻的角落,枫华发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
花。
很是普通的花开放在树荫之下,它没有茎叶,仅是一支纤长的绿色花枝上顶着一朵赤红色的花朵,仿佛是什么人摘下了湖边的睡莲插在了树下般有种突兀的感觉。
“是红莲。”玉珠那么说着,口气中带了非常轻微的惊讶感。
那是精界的植物,传说中,只有浸透了鲜血的大地才能让它盛开。
“说不定有精灵在这里战斗过。”
“诶……战斗?怎么会……”海瞳有些讶异。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可是……精灵的数目都已经那么少了,再自相残杀下去不就……”海瞳无法理解。
“照道理该是这样的,不过呐,只要有麒麟在,精灵间的自相残杀就无法避免,哪怕只剩最后两个,也一定会斗个你死我活。”
“总觉得,很可怜……”
“四族里面有三族都处在‘麟啮’的混乱时期,会这样也是没办法的。”
精灵的生存方式,总是让海瞳不解。
为什么要战斗,为什么非要自相残杀,明明没有任何理由……
毫无意义地杀戮,到底能换来什么?
空气中,突然开始弥漫出铁锈般的腥臭,一切出现得毫无预兆。
—呀…是半精吗?
炽热的,仿佛期待着什么的声音。
—也罢,虽然不会味美,但现在,也足够饱腹了。
“是……那个?”海瞳下意识地后退,他完全不知所措。
“不,”枫华表现得十分轻松,“只是个小角色。”
躲藏在树荫中的可悲身影,以扭曲的形态呈现在世间。
它的四肢萎缩,全身无时不刻地在腐烂着,散发着浓烈到几乎能把人熏倒的腥臭,每呼吸一下,都变得更加可悲。
那样异常的存在,海瞳虽然知道,却也吃惊了不少。
竟然是如此的形态……
“看来,是只落魄的魔族啊……”枫华似乎想去嘲笑。
—吾等低贱的奴隶,你们有义务,帮助我减轻痛苦……
“讨厌的口气……”玉珠一脸的轻蔑。
“你会感到肚子饿是因为你的内脏都已经腐烂融化的关系,就算吃了我们也不会觉得饱呐。”枫华天真的笑容此时却显得如此地残忍。
—减轻……我的痛苦……
那种场景,海瞳一刻也看不下去。
为什么,会是如此的形态……
地界的最上层,人间。
与其下的几层魔界最大的不同就是,人间充满了对魔族而言是剧毒的瘴气。
接触到皮肤皮肤就会腐烂,呼吸入口就会腐蚀全身的脏器,直到成为如今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悲形态。
“你是被流放到人间讨伐精灵的犯人吧?这次的对手,很麻烦吗?”蹲下身子,枫华若无其事地问着。
—卑贱的奴隶,满足吾……
只剩了萎缩的肌肉和裸露在外的枯骨的手,仿佛被什么吸引般向前伸着,锐利的指甲努力地想抓及蹲在地上的枫华的喉咙。
那很危险……
枫华还是像期待着它的回答般用那天真的笑容面对着那对他造不成丝毫威胁的指爪。
然后,伸得笔直的指爪,在距枫华的喉口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时,被一团猛烈卷动的空气搅得粉碎。
“不行,它已经腐烂到脑子了。”玉珠冷冷的说着,伸向那枯骨的手轻轻一握,怪物整个地被卷进风中,飘散在空中的碎屑在空气中消失得形影全无。
“玉珠真是,那么善良干什么呢?”带着抱怨的语气,枫华不怎么满意地站了起来,仿佛在暗中指责她刚才的行为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玉珠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怪物消失的地方,完全没有在意到枫华。
海瞳仍然不敢直视,毕竟,要正面那场景对他而言还是过早了些。
虽然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个杀手,但那个精灵,多少还是受了点伤吧,不然它决不会让那东西活着逃出来。
是谁呢?哎,希望不是那个鹓雏吧。
“为了完成你的‘愿望’在那之前,你可要,好好活着啊,可爱的红莲花。”
抬头望向被夕阳熏得火红的天空,枫华随口说着。
精界门火之章贰章五
她继续在雨中前进。
她讨厌雨,讨厌一切和水有关的事物。火族的大地从不下雨,可这里的雨一下就可能要下好几天。
阴湿的,令人作呕的空气,使她不由地怒火中烧。
那些只配躲在黑暗深处的劣等生物!居然会被它弄伤,她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原本,原本已经快要完全恢复了,然后就可以……
那时的屈辱,她热切地期待着自己能将其加倍地奉还给那带来灾厄妖兽,践踏,撕碎,片甲不留!
可恶!!
她在雨中狂奔,用自己的疯狂炙烤着湿透的大地。
没有目的的战斗,能换来的只有失败,那便是所谓的定数。
他们善于战斗,他们比战斗更善于毁灭,但他们自己也难逃毁灭的命运。
所以,他们的终点没有鲜花与荣誉,只是一场令人不齿的惨败。
那是,所有的火族精灵都难以逃脱的诅咒,而他,也无法从中逃离。
啊,这便是她讨厌雨的原因,的确,那时,也下着雨,那场充满着腥臭的雨。
救他!
一生唯一一次的哀求。
求求你救救他,哪怕用我的一切做代价。
一生唯一一次的祈愿。
就像您当时救我那样,您能救他的,他是千年一遇的奇才,您应该救他!!
她从未如此相信,也从未如此地希望着自己的相信能成真。
但是,她所相信的,却是虚无且无情的存在。
她唤来了远方炽热的红色火焰。
那巨大的幻兽是如此强壮和美丽,和虚弱的他们,完全不同。
它可以救他们,它有这个能力。
但它却没这个心。
它那如同赤金般的双瞳,散发的只是贪婪。
她如此虔诚地向王祈愿,可王替她招来的,却是毁灭。
“看来她,是期望着我抱着无意义的尊严而死去吗?”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嘲笑。
比起失去自己得力的助手,王更怕让身为长老的他死于低贱的魔族之手。
王,是残忍的。
为什么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合作,为什么不能互相救助?
明明,只要携手,哪怕是再怎么不和,生疏的合作,打倒眼前的敌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然后,大家都能活下来。
但是,麒麟只对本族的精灵展开杀戮,仅对被王所抛弃的长老的血肉展现浓烈的兴趣。
它品尝着出生以来的第一道盛宴,那对它而言还仅仅是大餐前的开味小菜。
那对她而眼,却是一切。
它夺走了她的一切,麒麟夺走了她的一切,王夺走了她的一切!
然后,妖兽,仅仅是瞪了她一眼,不屑地,转身而去。
还太早……呐。
庆幸吧,你今天,留下了条性命啊。
没错,那时,就作了决定。
她憎恨,比憎恨更憎恨的憎恨,她只是用憎恨燃烧着自己的一切,那次燃烧,将持续到一切的结束。
天上的云是红色的云
天下的地是红色的地
红色的风啊红色的雨
只有那红色的世界
才能开放出最最艳丽的红莲的花
只允许在狭窄的院落中走动的少女,低声吟唱的古老的传承,她或许并不明白歌词的含义,连发音都显得生疏,但她唱起来却显得如此顺畅。
“纱夜子。”
胜直到她把歌唱完,才出声叫到。
“胜?”低头看见了她拥有的“唯一”,她翻了个身,以异常流畅而美丽的姿态从树枝上翻下,直落胜的怀中,“你来了?”
“我不会迟到,只要是和纱夜子约好的。”胜那么说时,还带了小小的骄傲。
“因为,胜是只属于纱夜子的……”仿佛一只撒娇的小猫,拥有着流畅的金色长发的少女温顺地在胜的怀中蹭蹂着。
“喂,别这样,很痒的……”尴尬中的胜脸上立刻就开始充血,红得仿佛苹果。
“偏不!”少女任性地说着,继续往胜的怀里钻着。
胜带着无奈只能就范。
“刚才的歌,很好听。”
“胜你喜欢吗?”女孩子眨着天真的眼睛。
“谁教的?”
“赤岚。”
胜的眉毛紧张地抖动了一下。
“‘她’来过了?”
“恩,带了很好,很新鲜的礼物,纱夜子很喜欢的礼物呐。”
“哦……”胜回答得心不在焉。赤岚,唯独这个名字,他无法放心。
“她还说,原本为我准备了更好的礼物,是最大最红的红莲花哦……”
“红莲?”
“但是,太可惜了,不知为什么,那花,没长好,所以,没能成功……”带着惋惜嘟起了自己的小嘴。
“纱夜子你……喜欢红莲吗?”
“纱夜子不知道,纱夜子没见过,胜你……知道吗?”
“那个,其实我也……”
“不管怎么样,一定很美丽吧?纱夜子很感兴趣唷。”
“是吗?”
“恩,一定是,一看到,就想亲手毁掉它般的美丽吧,就像那新鲜的,血的味道那样让人陶醉……”
少女的眼神,充满着天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