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瞧你那点出息（下） ...
-
那天晚上，他带着醉意回来，我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因为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发酒疯伤了我，从此他就决定滴酒不沾。纵使公司聚会，在外出差，恰逢酒局，他也是能避则避。然而这次他确实醉了。
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猛地一把抱住我，他的手臂把我箍得紧紧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正当我想挣脱时，他的手臂慢慢地松了。我感觉我的背部有点湿。
他哭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我听着他低沉的抽泣声，似乎里面还夹杂着其它话语。我仔细地听着，原来是他一直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拍了拍他的背，轻抚道：“我在，我在……”
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此刻他很需要我。
我把他扶到床边，又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什么事等明天再说。然而第二天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起床上班，不过我还是从他那里感受到了他的刻意逃避。我不会问他，我知道他终究还是会告诉我的，毕竟这十二年不是白在一起的。
果然，有天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告诉了我。只是我没想到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直接把我给吓定住了。
“我要结婚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大脑真的有一瞬间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还傻乎乎地想着难道是要带我去荷兰结婚吗？
“是陈晴。”
这句话算是彻底粉碎了我所有的幻想。终归，现实就是现实，想象就是想象。
我知道此刻的我已经是处于泪腺崩溃的边缘，强忍着泪水的我一定很难看。
“今天你洗碗。”我抛下这句话就立刻冲进了房间里。我听着厨房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终是抵不住泪水的泄洪，一倾而下。
我们终究是迎来了同志最重要的那道坎。这十二年里，我选择了遗忘，只想着眼前的欢愉，但有些东西，不是你选择了遗忘就能够躲避的，该来的还是会来。
陈晴，这个人我并不陌生。研究生学历，长的也还不错，关键是他母亲很是喜欢她。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又深得喜爱，我又有何资格去和她争？况且我的身份还那么尴尬。
只是我一想到，一个陪我度过十二年的人，却要与她人共枕，从此以后他所曾许诺我的岁月，作为了她人的嫁衣。从暗恋到相爱，我以为还能从相爱到相守，原来就算爱得深沉也是不够的，谁叫我们的爱见不得天日。
原来我们与其他情侣还是不一样的。他们受众人祝福，我们受众人唾弃。
我试图把泪水拭去，却是徒劳。这个房间里满是回忆，有我和他的照片，有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我想要逃跑。
正当我想要开门时，听见他轻叩了一下门：“我们谈谈好不好。”我不想面对他，或者说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一个我最爱的却即将要离开我的人。
我顺着门坐了下来，我很累。
“对不起。”他说着也有些哽咽。
然而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十二年只换得这三个字？
“我妈她……得了癌症，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你知道的，她最想看到的就是我成家。她前段时间提了，我实在没法拒绝。她那么喜欢陈晴，也只能是她了。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你就当我是个自私的人，等我一年好不好。”
我又何尝不是个自私的人，我想要长久，我想要与你不分离。
爱，让人变得自私，却又不得谴责，因为这是天性使然。
所以我不怪他。
“我累了，先睡了。”我仍下这句话，走向浴室里。现在的我真的很累。他的事，他母亲的事，我们的事，还有那个即将成为他正式媳妇的女人。有太多的事压过来，我有点喘不过气。那就先让我睡一觉吧！
幸好这房间里是带有独立浴室的。当年装修房子的时候，特意和他商量过，表示想要一个单独的浴室用来专门泡澡。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时候他可真是事事依我，如今想要他依我那就真的太自私了。
我浸泡在热水里，想要舒缓我的身心。可是想着想着就会不自觉的想到我们曾在这里共浴。他抱着我，我靠在他的胸膛。有时他轻轻在我耳边吹气，弄得我一阵燥痒。有时他又在我耳边低语，说的却是些流氓的话。那时候就觉得，原来耳鬓厮磨不过如此。现在想想，还真是物是人非。
起身，穿好睡衣。我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心里一直在催眠着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往事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飞过。原来有些事不是你忘掉了，而是把它深深埋藏了。如今你需要它来支撑着你，它自然就出现了。
我终究是想起来了，当年我是如何爱上他的。
很寻常，不过是与他相处久了，便自然的爱上了他，像他那样的人，想不爱上都有点难。
我与他是同一个专业，由于对专业的不喜爱，在专业上面我基本算是放弃了。但是学校或社团活动我却是积极参与，我与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埋头苦学，勤勤恳恳。我东奔西跑，不见人影。至于我们的缘分，起始于他的那场比赛。那时候他参加了一个软件制作的比赛，已经进入决赛。但除了制作还要加上PPT解说，平时班级活动向来是我主持，他觉得我口才不错便来寻求我的帮助。这样一来二去，我们便熟了。我担任他的解说，他成为我临考前的佛脚。
后来我问他，他是怎么喜欢上我的。他说我在舞台上，就像是自带有主角光环一样。然而我却无法像主角那样最终获得大团圆，我只是个平凡的人。
我们的爱，平平淡淡，却无法细水长流。
往事历历在目，如影随形，叫我如何睡得着。
我起身，打开房门。看见他裹着像是从客房里拿出的被子，睡在沙发上。
他还是我大学印象里俊俏的模样，只是即将不再属于我。我蹲下来，把头放在他的胸膛。我想要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他，感受着他的温暖。他或许是被冰凉的我给冷醒的，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
“干嘛睡在这里？你知道我终究还是会原谅你的。”我听得出我的声音带有点沙哑，十分难听。
“我怕你半夜走了。”他突然起身，猛地把我抱住：“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他爱我，他也知道我爱他，只是在现实面前，我们不得不选择退让牺牲。若是他一意孤行地选择与我在一起而不顾他母亲的感受的话，我想那也就不是我所爱的他了。
我问他陈晴会做饭吗？他说会。那就好，他胃不好还不会做饭，必须得有个会做饭的照顾他。
我问他陈晴是不是会自己修电脑？他说是。呵，比我要好，至少不用辛苦他了。他问我，以后电脑坏了还会不会找他修。我没有回答他。我想等他结婚了，我们也就没必要见面了吧。
我问他以后会不会想我？他毫不犹豫地说会。我说别想了吧，痛苦。他说，不想更痛苦。
那天夜里，他把我圈在怀里，我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一问一答。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去上班了。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看来昨晚真的是太累了。
我刷牙洗脸换下睡衣，坐在沙发上竟不知该干什么了。突然听到一阵锁匙转动的声音，我扭过头去，看到他提着个公文包出现在门口。他对着我笑了笑：“起来啦。”
“是啊，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用上班吗？”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昨夜的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
“请了一个月的假。”他走到我面前，把一本旅游攻略放在我面前：“我们去旅游吧，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大草原吗？”
我把那本攻略放在茶几上，问他：“吃饭了吗？”他对于我突然转移话题有些愕然。这些年里，他陪我旅游过不少地方，也够了。如今，哪里还会有那个旅游的心啊！
“还没有。”
“正好我也饿了，我去做饭吧！”我正起身往厨房去。
他拉住我的手：“你也累了，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算了吧，以后想给你做还没机会了呢。”
我们都低着头，都在强忍着。
正在做饭时，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
“真的不打算去玩玩吗？国外也可以。”
“那你妈呢？”
“她现在病情稳定了，有我爸照顾着呢。”
“我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好好地待在这里。”
“好，听你的。”
我把洋葱倒进锅里，突然想起来我连他的结婚日期都还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结婚？”
“下个月六号。”
“这么快啊。”
他低头沉默。
下入去过血水的排骨，翻炒一会儿，加之各色作料，放入水，盖上锅盖。一勺料酒，两勺酱油，三勺醋，四勺糖，他最爱的糖醋排骨，我早已熟练于心。
“我想当你的伴郎。”
“好。”他知道我的想法，他也想要。
今生不能同拜，但至少能同堂，哪怕是自欺欺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算是形影不离了，生怕是一个不留神，对方就会不见了一样。
我们早上醒来，吃个早餐，他抱着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看无聊了，就上网搜搜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不过几天，我们已经看了几十部电影了。现在的每天除了看电视电影，买菜做饭，也就只剩下睡觉了。
当然也曾陪他去医院看过阿姨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姨听说他儿子要结婚了，看上去血色丰盈，一点儿都不像是病人。见我去了还很热情拉着我，和我讲他儿子即将要和陈晴结婚的事。一讲起这，他母亲就会异常激动，滔滔不绝，一个劲的和我说陈晴多么多么好，他们多么多么的般配。然后又再劝我老大不小，也该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要是没有，给我介绍介绍。我婉言拒绝了。
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去过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当场崩溃。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这话从来不假。
离他的结婚日期越来越近了，我总觉得好似在等待着宣判我的死刑。也是该陪他去试新郎的西装了。
以他的资本，真的是穿什么都好看。没挑多久就挑中了一件十分合身好看的西服，我也顺便挑了一件伴郎服。
我和他站在镜子前，他捋了捋我的衣领，轻声道：“真帅！”然后又对着服务员说：“麻烦能帮我们倒杯水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下去一楼帮我们端水。
突然，他单膝跪下，拉着我的手，以空气为环，带在我的无名指上。
“我爱你，直至空气消弭。”
最终的最终，我陪着他走过红地毯，穿过那片花海，看着他单膝跪下，把一枚钻石戒指戴在了陈晴的无名指上。
从此以后，他是她的老公，我是他的曾经。
十二年，我做了岁月的神偷，如今该是时候还回去了。
再见了，再也没有那句：瞧你那点出息。
朋友听说了我的事，一个劲的劝我去他那里住着，说要带我玩玩散散心。我说我没事，只是觉得心突然有点空了而已。可还是抵不过他的软磨硬泡答应了去他那里——美国。
我收拾好东西，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国。
我把有关他的东西都留在了屋里，招了个的士，一个箱子，一个背包,我走了。
最近迷上了谭维维那首《如果有来生》，我打开手机，带上耳机，单曲循环。
以前人们在四月开始收获
躺在高高的谷堆上面笑着
我穿过金黄的麦田
去给稻草人唱歌
等着落山风吹过
你从一座叫“我”的小镇经过
刚好屋顶的雪化成雨飘落
你穿着透明的衣服
给我一个人唱歌
全都是我喜欢的歌
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
等候鸟飞回来
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
他会自己长大远去
我们也各自远去
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
就这样吧
……
如果有来生，我还要爱上你。在大草原的湖边，我们放羊歌唱，平平淡淡，也能细水长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瞧你那点出息（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