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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帐殿夜警”与皇长子等在一废太子中的作用 ...


  •   四十七年(1708年)五月,康熙帝像往年一样起程巡视塞外,皇太子与部分皇子随行。直至是年八月底之前,现存满文档案及官修史书等记载中,尚未发现皇储矛盾激化的迹象。九月初四日,康熙帝由塞外返京途中,突然作出废黜皇太子的决定。
      九月初五日巳时,康熙帝给留京诸皇子的密谕送至,上面写到:“此旨一到,三阿哥(允祉)、七阿哥(允祐)、十阿哥(允礻我)立即起程前来,有紧要之事!八阿哥(允禩)与四阿哥(胤禛)一起(留守京城)办事。不可耽延片刻!”允祉等3位皇子当即于午时出发,“尽全力速往”。这是现存满文档案中,直接反映一废太子事件的惟一记载。
      一废太子的决定做出不久,康熙帝曾分别在不同场合,以不同方式,阐述废黜皇太子的原因。综合而论,他所列举的皇太子不轨行为,即促使他作此决定的根据,主要是3个方面:一是肆恶虐众,专擅威权;穷奢极欲,不择手段索取财物;二是于夜间潜至康熙帝营帐,裂缝窥伺,心怀叵测(即“帐殿夜警”);三是对于随从皇父出巡塞外途中病亡的十八阿哥允祄毫无友爱之意,受到皇父责备后并无疚愧,“反忿然发怒”。
      允祄是四十七年(1708年)跟随康熙帝出巡塞外的皇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因患急性腮腺炎去世时,刚满7周岁。让童年皇子参加行围,长途跋涉,风餐露宿,这在一般人看来是难以想象之事,体现出康熙帝独特的教子方针。允祄于八月中旬生病后,康熙帝焦虑万分,将病儿抱在怀中,不分昼夜,亲自照料,并急令允祉等从京城速派御医为允祄疗治。允祄的病一度有所好转,康熙帝欣喜若狂,八月十十二日在给京皇子的信中说,自己因此而仿佛获得新生。不料,九月初二日晨,允祄之病急剧恶化,初四日去世。
      允祄病危后,康熙帝焦急万分。然而身为兄长的皇太子,却对幼弟漠不关心,其极端自私的本性完全暴露,给予康熙帝很大刺激。这成为一废太子的导火线。自然,仅由于此,尚不足以促使康熙帝做出废黜决定。
      生杀予夺、奖惩责罚之权,乃皇帝独掌,皇太子允礽任意凌虐王公大臣的行为,是侵夺了皇帝的权力。皇帝是天下财富的第一占有者,掌握对中央及地方财政的绝对支配权。康熙帝说:“允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允礽扈从南巡时,“辄强勒督抚大吏及所在官司,索取财贿,所用宵小匪类,尤恣意诛求,肆行攘夺。……既已苛索外吏,复夺取外藩入贡马匹等物,私用内外库帑,为数甚多,流毒臣民,安所底极。”允礽的上述行为,是对康熙帝财政大权的侵犯,同时也部分干涉行政大权。不过,允礽的“虐众”与“奢费”对皇权的侵夺,终究具有渐进性,与其图谋抢班夺权而对皇权构成的直接威胁,不能等量齐观,因而亦非一废太子的关键性原因。
      致使康熙帝无法再对允礽予以包容,终于做此抉择的真正缘故,是他认为允礽对己有谋害之心,他的人身安全已无保障。康熙帝于九月初四日宣布将废黜太子时,对此谈得十分明确:“更有异才,伊(指允礽)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从前索额图助伊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允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似此之人,岂可付以祖宗弘业。”
      据《文贞公年谱》载,“时口外回鸾,于道,帐殿夜警,传闻汹汹。同僚或问公(指李光地)曰,事将奈何?公曰,吾与公未亲扈从,莫与见闻。而事起昏夜,真伪莫辨,上既天保巩固,惟有益广圣心,徐核其实,使蔽厥辜,毋伤天性之恩,以塞万世之议而已。”足见,当允礽夜至康熙帝帐外偷偷向内窥视而被侦知后,此事不仅于行在引起强烈反响,并很快传出京城,举朝震惊。受到皇帝精心培育的皇储竟有谋逆之心,对于众大臣而言,这一消息如五雷轰顶,难以置信。
      然而,其后的事态发展证实,此情并非康熙帝所亲见,而是通过他人之口得知。谁是这一决定允礽命运的重要情报的提供者呢?从各个角度看,具备条件者惟有随扈皇子。
      据《清圣祖实录》载,四十七年(1708年)五月随康熙帝巡视塞外的皇子,共有8位,他们是皇太子允礽、皇长子允禔、皇十三子允祥、皇十四子允禵、皇十五子允礻禺、皇十六子允禄、皇十七子允礼、皇十八子允祄。是年七月随皇父参加行围的皇子,仍然是他们8人。可是,满文档案证实,皇十四子允禵此次并未扈从康熙帝前往,而是始终留在京城。所以,康熙帝出巡塞外的4个月(五月至九月)期间,以皇三子允祉为首的留京皇子凡有集体奏报,署名皇子中必有允禵。事实上,允禵原在钦定随扈皇子之列,因临时患病而未成行。康熙帝走后10日,在给允祉等人的朱批中写道:“因今年口外雨水来得甚急,十四阿哥在路途中会很不安全,故停止前来。俟木兰时节,再酌情降旨。”七月初他又于朱批中说:“原先曾言让七阿哥(允祐)、十四阿哥(允禵)来木兰围场。伊等于朕处并无事,不必来了。勿再奏请。”
      除皇太子允礽外,此行随扈的6位皇子中,皇长子允禔37岁,十三子允祥23岁,十五子允礻禺16岁,十六子允禄14岁,十七子允礼12岁,允祄8岁。允禺以下因尚年幼,他们在一废太子中对康熙帝的影响以及所能起到的作用,相对较小,况且他们均非反太子派成员(起码在当时),与太子之间的矛盾并不突出。
      在一废太子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成为反太子派与太子的第一次较量中打先锋之人,是皇长子允禔与皇十三子允祥。
      一废太子事件发生后,康熙帝曾在有关讲话中透露出允禔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如称“允禔既将人(指允礽)毁谤,欲置之死地”;“允禔所播扬(允礽)诸事,其中多属虚诬”;朕“今每念前事(指做出废太子决定),不释于心,一一细加体察,有相符合者,有全无风影者。”
      康熙帝宣布将废黜皇太子的第六天(四十七年九月初九日),对随扈大臣们说:“今岁有事,朕已豫知。朕意中时若有一事将发者,曾向允礽言之。今岁朱三、一念和尚事发后,允礽奏曰:‘皇父之言验矣。’朕谓之曰:‘尚恐未尽于此也。’彼时亦不知所发何事,而不意竟有此事也。”这段话比较真实地反映出,康熙帝决意废黜太子,并非事前已有谋划,而是带有很大突发性,是他得到有关信息,特别是太子将对自己进行谋害的消息后,在极度激愤之下,做出的断然之举。
      康熙帝后来反复强调:“朕前因灼见允礽行事颠倒,似为鬼物所凭,筹度周祥,始行拘禁,并非听信人言而为此也。……凡事皆朕真知灼见,当斩者斩之,当罪者罪之,并未听信人言而为此也。”“前执允礽时,朕初未尝谋之于人,因理所应行,遂执而拘禁之。”“皇太子……有类狂易,朕特命拘禁之,初未尝谋之于人。”废黜皇太子的决定,的确是由康熙帝独自做出,可是,信息是决策的先导,是康熙帝做出决策的基础。上述话语,暴露出康熙帝想极力掩饰因听信允禔等人“毁谤”,而仓促做此重大决策的唐突之处,其实只能收到相反的效果。
      当然,此前皇储关系已处于逐步恶化中,康熙帝对太子有着隐忍20年的积慰藉由允礽在十八阿哥重病时的表现,使本因幼子之病而早已心力交瘁的康熙帝,受到更重的精神打击。痛惜与失望之下,有关允礽欲行谋害的密报,会使他对允礽的愤恨程度急剧上升,从而做出废黜决定。所以,皇储矛盾的长期积累与允礽对允祄的无情无义,固然是康熙帝一废太子的重要原因。但对此起有促成作用的因素,还是允禔等人关于皇太子于康熙帝有不轨之心的密报。
      根据现存史料提供的情况分析,所谓“帐殿夜警”,发生在四十七年(1708年)八月底至九月初四日之间,更大可能是当九月初二日允祄病危,心情极坏的康熙帝对允礽加以斥责,允礽恼羞成怒,皇储关系陡然紧张的前后。因康熙帝“前命直郡王允禔善护朕躬”,允禔住在皇父御帐近地,负责保卫其安全,也就具备侦知(或目睹)允礽的有关行为,并首先密报康熙帝的客观条件。然而,康熙帝既然深知大阿哥“秉性躁急愚顽”,“气质暴戾”,怎能放心让他独膺此任?协助允禔一起卫护康熙帝的首选者,是此次随行皇子中除皇长子、太子外年龄最长的皇十三子允祥。
      从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起,康熙帝每次离京外出,都要带上皇太子允礽、皇长子允禔与皇十三子允祥,四十七年出巡塞外时依旧如此。允祥与允禔禔一起受命护卫皇父,当然也是帐殿之警的目睹者或侦知者。他有很大可能曾和允禔共同揭发此事以及允礽的其他问题,在促使康熙帝做出一废太子决定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因而四十七年九月返京后,与允礽、允禔等一起被拘禁,而非像此次随扈的其他皇子允礻禺、允禄、允礼等人那样,并未受到任何牵连。这也是导致康熙帝对允祥的印象发生根本性改变,认为他不忠不孝的主要原因。
      还应看到,自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乌兰布通战役中,允禔因与伯父福全不和,遭到康熙帝严厉斥责后,虽然仍旧较受皇父信任,三十七年(1698年)又能被封为郡王,但康熙帝对他已有一定成见。倘若四十七年(1708年)巡视塞外途中,只是由他一人独自在康熙帝面前揭发允礽礽,康熙帝不会全信,其言对康熙帝产生的影响,将打一定折扣。但允祥与允禔相配合,两人的揭发作为双证,对于康熙帝的影响就会很不一样了。
      不过,允禔与允祥不同的政治地位(允禔是郡王,允祥无爵位)、作风特点及其排行、年龄等因素,又决定了允禔在对皇太子揭发中居主要位置,采取更为直截了当的方式,而允祥处于相对从属位置,采取较为婉转的方式。因此,太子复立后,允禔所受惩治,较允祥重得多。
      康熙帝多次指斥允禔播扬皇太子之恶的表现时,不可能不涉及到皇十三子允祥。但雍正朝官修史书中,对允祥于一废太子中的表现一概隐而不录,主要是为避免由此对雍正帝产生不利影响。倘若如实记录与雍正帝关系最好,深受雍正帝倚任,并得到他极高评价的允祥曾参与“毁谤”皇太子的活动,雍正帝极力树立的自己与反太子派毫无干系的形象,就会难以保持。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康熙帝出巡中出现的特殊情况,使允禔、允祥得以借机揭发皇太子,并促成康熙帝做出废黜的决定。虽然无从判断他们与在京反太子派成员,如允禩、允禟等人之间,有否联络,是否得到配合,但可以肯定,此举代表了反太子派成员,特别是部分年长皇子对皇太子允礽的反对态度,其倒太子行为的实质,是反太子派与太子之间的权力角逐与生死较量。
      “帐殿夜警”是否实有其事?
      按照清廷御营制度,随扈大臣皆国境线皇帝营帐环居,以便于往召差遣。其环列顺序极为严格,“(距帐殿御幄)最前为王公,次大臣侍卫,其次大小官员扈从人等,皆按旗分品秩安立营帐。”皇太子允礽的住处,当亦位于中心位置,距康熙帝尤近。由于皇储关系已十分紧张,又因十八阿哥事招致父怒,在忐忑不安心情的驱使下,允礽本人于夜间至皇父帐前窥视动静,或于平日派其亲信侦察康熙帝起居,探听有关消息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这是皇储矛盾日趋尖锐,父子之间已无信任的反映,暴露出允礽自感前途未卜却又能束手无策的一种恐慌心态。康熙帝做出废黜皇太子的决定后,曾单独召见李光地,当后者问及帐殿夜警时,康熙帝并未不论。可见此事确曾发生。
      但是,允礽不大可能有谋父之念。作为儿子,允礽在其34年(康熙十三年至四十七年)的人生历程中,深深感受到皇父对己疼爱之至,宽容之至,他对慈父的亲子之情,尚未泯灭。然而,作为皇太子,他又极其重要欲完成由储君角色向皇帝角色的转变,而皇父的健在,则是这一转变进程中无可逾越的障碍。加之他的种种行为全然不符合皇储角色规范与皇父的期待,他与康熙帝之间存在着尖锐矛盾。然而,他也很清楚,皇权的支持与庇护,是他用以抵挡反太子派力量的坚固盾牌。因此,在角色冲突引起的心理矛盾与斗争中,允礽既对皇父极为不满,并以各种方式极力探听皇父的言行举止,同时尚不愿更不敢对皇父下毒手。他在康熙帝宣布一废太子的决定后说:“皇父若说我别样的不是,事事都有,只是弑逆的事,我实无此心”,并请求负责看守他的皇长子允禔、皇四子胤禛转奏康熙帝。允禔、允祥揭发此事时,显然加以夸大、渲染,致使康熙帝对自身的安全产生忧惧。当他于九月十六日返京后,逐渐从激怒的状态下冷静下来,并经过周密调查后,对于“帐殿夜警”有了比较客观的看法,否定了允礽意在谋逆的判断。
      允禔在一废太子中所起的重要作用,还表现在其他方面,下文将予以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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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是摘至:
      本贴由DEMIAN于2002年6月17日14:26:07在乐趣园〖康雍述闻〗发表.本贴内容为装载作品,版权为原转载处所有,与本处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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