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散荏苒》负心束

1、第一章

　　2013年，临近初春，美国Y市A医院9层办公室。
　　“Why！”金发碧眼长着娃娃脸的白人小伙张着大嘴，用不可置信的夸张表情怒视着坐在自己对面显露无奈神色的中国籍男子。
　　“你又在装无辜，你的中文让我都自愧不如，别装听不懂。”楚流风像哄孩子般轻笑着，“Michael，我该回国了。”
　　Michael不满，但还是用了中文与楚流风对话：“Vincent，你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在飞机起飞前五个小时通知我？”
　　“是仓促了些，但你该庆幸我是在坐上飞机前告诉你的。”
　　“你！”Michael无言以对，只好认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打算回来了。”
　　Michael大叫：“怎么可以丢下我！你是不是要回国当艺人？”
　　“我有其他规划。”楚流风一直很平静。
　　Michael摇头撒娇：“原来你早有预谋！不行，我不同意，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Michael，你已经告别了过去，除了我也可以有其他朋友，何况你智商149，年纪轻轻就要到这所大医院工作，我很放心。”
　　“我哪有其他朋友，那些笨蛋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到这工作呢，你就抛下我了。”Michael一脸怨妇状。
　　“你这张娃娃脸怎么装可怜都可爱。不过你在这家医院实习时也受了不少照顾，不会背信弃义吧？”
　　“哼！我不喜欢当医生，你也知道，阴差阳错而已。我本来就计划周游全球的，要不先去中国？要是有了爱人就直接在那里定居。”Michael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想回去，既然你不可能为我留在这里，我只好为你过去了。”
　　“怪不得没有女人理我，怪不得我俩一直被人误会成同性恋，原来是你从中作梗。”楚流风故作了然。
　　“我怕我俩的长相让女人自惭形秽。”
　　楚流风笑着摇了摇头：“别拿我当挡箭牌。再说了，比女人好看是件值得自豪的事吗？”
　　“哼，谁拿谁当挡箭牌还不知道呢！”Michael撇嘴。
　　“好了，不开玩笑了。工作是大事，你要慎重，别再孩子气，毕竟你一直以来学的都是医，如果不从事这个行业你能做什么？”
　　“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John哥当你的经纪人，培养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名气，你又要回国。这行连我都知道，现在回国就等于重新开始，真不知道你的其他规划是什么，我总觉得你这么做辜负了John哥。”Michael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失声道，“Vincent，你该不会没和John哥说，准备偷偷走吧！”
　　“回国后我就该用中文名字了，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吧？”楚流风好似没听Michael的质问一般，故意避重就轻。
　　Michael看着楚流风的轻笑，知道这样的表情正是他悲伤的时候，不忍再追问。
　　“看来我出来的时间真够久了，连你都忘记我叫什么了。”
　　“你说过，你叫楚流风，是你看了台湾一部漫画而命名，是个俗气的名字，所以来到美国后一直用英文名。”
　　“啊，原来你还记得。”
　　“楚流风你不要阴阳怪气，也不要转移话题！”
　　“不是因为俗气才不用，只是想忘记自己是谁。”
　　楚流风已经完全敛了笑意，静静地看着杯里的水，Michael看着楚流风的眼睛被杯子里的水映得波澜微动，叹了口气。
　　“流风，这些年你不快乐的原因我没问过，但你不能不顾John哥的感受，他那么照顾你，而你却在他公司才走上正轨时抛下他？”
　　“我和他坦白了，他不同意我回国，我揍了他然后撕毁合约，最后我们就，就散伙了。”楚流风俏皮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愉快的事。
　　Michael大吃一惊：“什么！你打了John哥，你疯了！流风，他对你的照顾、培养和爱护我这个外人看了都感动，你这是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也不是一两次了，习惯就好了。他对我的付出，他的恩情今生我只好埋在心里了。”楚流风缓缓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
　　“算了算了，一看到你要流露出悲伤的意思我就没辙，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吧！你这样忧郁气质的东方男子也只有回国才能找到散发着母性的女粉丝。”
　　“Michael，谢谢你，因为有你和John哥，我才能在异乡活得这么好。但我一定要回去，比起John哥，还有一个人更重要。”
　　“你想回去我知道，但之前你一直犹犹豫豫的，这次怎么这么突然？我看你这几天一直看着你家乡的娱乐报纸出神，该不会是报纸上有什么内容，才决定要回去的吧？”
　　“果然是高智商。我看到我妹妹了。”
　　“妹妹？John哥说你是孤儿啊！”Michael急忙拿起了中文报纸，看着楚流风都快要盯出个窟窿的娱乐版头条，“我现在的水平还不足以读中文，你给我念念，都说了什么，还有，这里的几个女人中，哪个是你妹妹？”
　　楚流风在听到孤儿二字时眼中涌出细碎的光芒。
　　“左边第二个是我妹妹。报纸说贺岁档中我妹妹主演的电影获得好评，她也因此一炮走红。”说着，楚流风拳头紧握。
　　“好事啊！不过你可要努力了，你刚刚从男模变成小配角，而你妹妹可正当红，可不能被妹妹比下去。”Michael并未注意到楚流风的异样，仔细看着报纸，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叫道，“你妹妹旁边那个女人是谁？”
　　“是她的经纪人李辉。”
　　“你家乡真奇怪，这么有气质的美女居然当经纪人，太可惜了，我觉得她比你妹妹漂亮多了。”眉飞色舞的Michael没注意到在他说楚流风的妹妹不漂亮时，楚流风皱了皱眉。
　　“我也承认她在这一行确实太普通了，勉强算中等，但你在别人哥哥面前说妹妹的不是，还说她没有她经济人漂亮，这也太过分了吧？就算是好朋友，也不允许！”
　　Michael讪笑：“文化差异，以后注意，以后注意。不过真的，你看李辉穿着旗袍多美啊！”
　　“穿着旗袍？原来你说的是她啊，她是新锐才女导演赵依迪，是这部电影的导演。”
　　“原来是才华横溢的美女导演啊，我就说嘛，我看中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小角色！流风，你觉得我和她怎么样？”
　　楚流风失笑：“你是认真的？我们这位导演一切条件都很完美，你要追她恐怕要吃苦头了。在中国想要追她的男人一天排一个，一年都排不完！”
　　“挑战是不能打倒真爱的！喂，你认识她的吧，你楚流风是出了名的忘性大，再有名的人你能说名字就算是给面子了，怎么你这么了解这位美女？”
　　“不算熟，以前我们是同学。喂，你这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明吗？”
　　“我哪有你聪明啊！”Michael急忙讨好，“你们同属娱乐圈，应该会有机会碰面吧，你回国要是遇到了她，别忘了帮我引荐引荐。”
　　楚流风肃容：“你真不是开玩笑？我怎么记得你二十六七年的人生里没谈过恋爱？”
　　Michael忽然红了脸，恼羞成怒，磨牙道：“你还不是一样！你要是敢在她面前宣扬我还是个，还是个处男，我就杀了你！”
　　楚流风见Michael作势要掐死自己，又好气又好笑：“谁有功夫宣传你那点事，不过在我们那里说不定这是你的优势。”
　　Michael怪叫一声，与楚流风打作一团。
　　“如果哪天我去了中国，你不要得意，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的真爱。咦？那你回去为的是什么，是寻亲吗？”
　　气氛一瞬间僵硬。
　　“为了得到原谅。”此时的楚流风周身都散发出强烈的忧伤。
　　“你煞风景的能力真是有增无减，拿你没辙！真是医者不能自医，你以前劝我怎么头头是道，自己却做不到？我听John哥说过你们那里偶像太多，时间一长就会被遗忘。你的容貌和气质虽属上佳，但没特色，你一定要发挥特长争取一席之地，然后转型做实力派。你要收敛没耐心，说话直的脾气，时刻记住自己是偶像，就是装也要装出来。”
　　楚流风心不在焉：“知道了。”
　　“看看看，又没耐心了！你任性起来连我这种级别的都想膜拜，真不知道你真正在意什么？流风，以你的资质本应有更好的前途，但现实已然如此，你也只能在这条路上更加用心地走。”Michael突然变得异常认真。
　　“Michael，看着现在有成就的你，担心着我的你，时而顽劣时而成熟的你，我才觉得我活过。我是个自私的胆小鬼，不愿去承担，不愿去承认，就这么卑鄙地活着，现在又要打破她那早已没有我的平静生活，我不知是对是错。Michael，如果是你，你会原谅一个违背誓言，抛弃你消失无踪的人吗？”
　　“流风，你和你妹妹的事外人不能做评价，是非曲直仅在你二人心中。作为朋友，我很高兴你能开口说这些，我希望像你当年帮助我一样来开解你。流风，这些年我看在眼里，如果你不快乐的根源是因为罪恶感，那就证明你还有心，但你竟然犹豫了这么多年是懦夫的行为。流风，你要勇敢面对自己的过错，就算得不到原谅，也要堂堂正正地说声抱歉。我不知道你和你妹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是你珍惜的人，你就应该努力去让她的心从怨恨中走出。”
　　楚流风喟叹：“唯独她，我不能勇敢。”
　　“真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
　　楚流风欣慰地看着Michael：“你真的成长不少。”
　　Michael立即得意洋洋，又变得孩子气：“那当然，我是个天才！你回去以后要记得常联系，别让我只能在电视里看到你。”
　　楚流风眼睛一翻，哼道：“看来有些话还是言之过早了。放心，我保证回国第一个就将联系方式告诉你。还有，我还没那么出色，能让你在美国看到我的作品。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Michael 急道：“这么快，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切记要收敛脾气，好好经营自己的事业。”
　　“嗯。”
　　“记得常联系。”
　　“嗯。”
　　“记得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嗯。”
　　“你怎么就会嗯！”
　　“这老三样你都说过很多遍了。”
　　“……”
　　美国Y市A机场。
　　楚流风在登机前用手机给John留言。
　　“John，我一会儿就要登机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想和妹妹幸福生活，如果这个愿望也太奢侈，我起码要得到她的原谅。此行我不知是对是错，或许不是为了她，只是自己太孤独了，但我真的想见她，请你帮我最后一次，帮我联系李辉好吗？John，人生有很多事情是想不通的，就像你一直不肯回国，就像我即使迷茫也急切地想要回去，每个人心中总有一个地方是不允许踏入的。John，想对你说很多对不起，可当面说不出口，John哥，原谅我！”
　　登机后，楚流风一直在飞机上反反复复看着手中的资料，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盯着高亦非三个字。
　　沈流云，中国S市籍女子，1988年8月7日出生，身高165CM，血型O，孤儿（父母死于车祸），大学本科学历，大三时与灵染传媒签约成为演员，此后一直默默无闻，直到2013年随着电影《流散荏苒》而蹿红，性格冷漠，不善交际，绯闻男友是商业巨富之子高亦非。

　　2013年旧文完结，短篇，天才三部曲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