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少妇口中的辞予寺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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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识给你戒指的人之前，我就遇到栩了，”少妇打断李想的思绪说道，“虽然我那时不知道她有阴阳眼但仍发现她和其他人不一样，穿着啊，言行啊，一副独来独往跟谁都不想沾上边儿的模样。也正因此我和我最好的朋友都对她有了兴趣。”
“这个最好的朋友和给我戒指的是一个人么？我听糊涂了，要不要直接讲名字哪？如果方便的话。”李想小心地措辞。
“不好意思。”少妇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一想到她还是心有余悸，她不想开口说她的名字，根本不想提，仿佛说出来她整个人就会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掐着腰数落自己。
虽然这样未尝不好。
“她叫沈著（zhuo），总有人把她名字叫做沈zhu。她总是很耐心地，去纠正。”少妇一字一顿地说道，李想听得出这个名字在她心里的分量。
他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当年少妇和自己交好的时候，总提起这样一个名字，后来好像还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
如果当年的沈著能认出现在自己，会不会很讽刺呢，李想想着。
十年前的我还是个除了个子高之外，其他任何方面都引不起别人注意的高中生，和现在的自己在长相方面是很不一样了—我头发留长了许多，可是，面前的她就真的一丁点儿都想不起自己了么？那时候借给彼此的书，一起喝过的豆浆，还有写过的交换日记，都一并忘了么。
我在她的青春里，像每年都会刮起的痒人春风一样，无论如何都留不下一丁点儿痕迹么。
“沈著是我上大学时最好的朋友，那个给你戒指的人叫悟空，他那时一边上大学一边在辞予寺修行。”少妇念出二人的名字，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都是在掀开陈年不愈的伤疤，她的右手紧紧捏住左手手腕，尽量使自己显得平静。
“我和沈著从悟空那里骗来了栩的帽子，后来却再没遇见栩，出于一些原因我俩不得不回头去找悟空，结果才知道，悟空和栩也只刚刚认识，根本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悟空得知我俩骗了他之后并没有言语责怪，我那时一定给他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吧。”少妇说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念出悟空的名字使她感到了真正的一丝平静，“我们三人都怀有同样的目的：希望尽快找到栩，因此成为了同一战线的伙伴。”
“你们当时骗走帽子是想以此借机跟栩搭话是吧。”
“没错。”
“可你刚才说，出于一些原因又要还回去，是什么原因呢？”我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含糊的掩盖一个事实。
“这实在是不好的回忆。”
嫁为人妇的曾翔，似乎需要鼓足很大的勇气才能继续念出沈著的名字，每念出一次都好像要往嗓子眼硬生生塞下一大块石头，她必须咽回那两个字才能不受这种折磨。
“那就不说，没关系。你们后来找到栩了么。”李想不想让她为难，迅速转移了话题。
“当然，那时候正是清明节小长假，我接到悟空的电话，他说他在大学校园遇到了栩，让我赶快带上帽子去找他。悟空的大学是嗣町大学，省内最好的学校，虽然久闻大名但那次却是第一次去，不得不说那里的食堂实在是棒极了。”
李想看到少妇的眼角溢出满足的气息，她沉浸在香气四溢的回忆里，这让他心里忽然一暖，她没变，还是那个胃口很好的小吃货，饭后总是用袖口随意抹去嘴边的油渍，高高举起大拇指，发自真心地赞美：“太好吃了，简直了！”
“再次看到栩的时候，她更瘦了，很没精神，她并没有询问帽子丢失的具体情况，只是一再向我和悟空表达感谢，当时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后来她说有事情要单独跟悟空讲，我就走了。
其实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不相信一顶帽子有什么魔力能对一个人产生多大的影响，但当时还完帽子之后我心情忽然变得异常好，像把一个荡手山芋抛出去一样，浑身自在，不过现在我明白了：我当时以为还回帽子，沈著就会好起来。”
少妇的右手抖了一下，她松开手，发现左手腕已经被捏出一个红手印，她脑海里浮现出沈著凌乱的头发、掉了色的指甲，睁着空洞的眼睛对自己说，梦里那个捐献眼角膜的人向她索命的场景。每当沈著遇到痛苦或者为难的事情，都会加剧自己内心的负罪感。正因为背叛了最好的朋友，才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能幸福。
这是什么混乱和可笑的逻辑。
“沈著怎么了。”李想问道。
“一直做很可怕的噩梦。”
“后来呢？”
“后来？”少妇苦笑，他竟然问后来，我怎么会知道呢，自从毕业到现在，整整十年，从没有沈的一丁点消息。不知道她和小六结婚了没有，不知道她还恨不恨自己，不知道她是继承了家业还是实现了最初的梦想。她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沈著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朋友，从来没有。沈对自己的数落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她对自己的不屑是发自内心的鄙视。她把曾翔的眼睛遮上布，然后自顾自向前走了，等曾翔缓过神的时候，才察觉她抛下自己了。曾翔在原地，不知道去朝哪个方向追去，迟钝的她过了半年才明白，自己再也听不到她的数落了，再也看不到她的不屑了，再也没有机会，跟她说一句对不起了。
这是最磨人的惩罚，消磨掉所有美好的回忆，只留下真相里尖锐的棱角，反复切割着自己的良心。她只能强迫承认这个事实：对于沈著来说，自己就像每年都会刮的痒人春风一样，根本没有资格留下痕迹。
曾翔想到这眼眶湿了，尽管十年过去，那一幕还是历历在目：
那是离校的最后一天，她俩明明没进去上过几次自习，却非要在图书馆门口写有“博学日新德行天下”的题字下合影。沈著穿着无袖藕色连衣裙美得像个仙子，而她则穿着凉快的宽大t恤，二人面对着面，抻着脑袋，朝彼此做着鬼脸，在任何人眼中，二人脸上的笑容默契且真心，如同十年老友一般。
二人去第十教学楼常坐的座位上用小刀刻下了彼此的名字，又去风味餐厅吃了一碗西红柿鸡蛋盖饭，满足地咽下最后一粒米饭后和掌勺大叔合了影。然后坐上校车准备离开学校。
不巧，校车只剩下一个座位，沈著说急着回去看电视剧，便没有留下来和曾翔一起等下一趟校车。
“八月份美国队长2就上映了，你别忘了看。”沈著上车前对曾说道，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喜好。
“嗯呐，你跟我去看吧，沈政委。”曾翔像平常那样，抛出邀请等待沈肯定的回复。
可沈著只是笑了笑，她笑的和以前一样，露出两颗虎牙，弯弯的卧蚕在明亮的眼睛下方。她转身上了校车，没有说话。
那时，曾翔以为她默认了，那时，她以为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于是她挥着手说着再见，却不知道自己在二人之间立了一道屏障，永诀隔绝了彼此。
从那个停了暖气的寒冷冬夜开始，从接起小六的电话与他闲聊开始，从一次次闪躲着沈著的眼神不敢说一句对不起开始，自己就该清楚，沈著无言的笑，已是能做到的最体面的告别。
想到这，曾翔颤抖着双手，再也控制不住，抽泣起来。
李想在一旁手足无措。
也许十年的时间真的不算太久。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少妇口中的辞予寺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