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保姆》澄衣

65、64.早有注定（上）

　　64.早有注定（上）
　　赵沐坐在自己的书房内，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

　　他起身走到书架旁，伸手在某层的格子里拿出了一枚白玉麒麟。指腹摸到麒麟的右后腿上有一道明显的缺口，从缺口的碎裂程度上看明显是砸在地上摔碎的缺口。

　　指腹的余温捂热了白玉麒麟，赵沐感受着这一丝难得的温度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隐约可见远处冲天的火光正迅速朝着自己这里逼近。

　　“你看，终于是到了这天不是么？”

　　程宝枝说他注定失败，他回答“人从一出生就注定会死，难道就不活了”。她说得没错，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已经记不清自己从父亲那里知道这一计划的那天自己内心究竟是哪种心情更多一点，但当他再和那人见面时，那人眉眼含笑温润如玉地喊自己“赵兄”，他忽然觉得，成为那样的人其实不算太糟糕。

　　原来的赵沐是什么模样？必然是和他不一样的人。

　　传至耳边的铠甲摩擦声越来越近，兵器相接，厮杀声如浪滔天。赵沐合上窗，把白玉麒麟塞进了怀里。

　　一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鲜血淋漓也不忘关上门，往前走一步身子一晃膝盖就摔到了地上。

　　“小芙。”赵沐低头看着她，温声道。

　　小芙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睁着眼睛望着他，“殿下，走吧。”她的眼神与他同样平静，话语中却比往常多了一份恳求。

　　“走去哪里？”赵沐朝她伸出手，面目和平宁静，“你起来。”

　　小芙固执地摇摇头，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用剑鞘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再次出了门。

　　书房的门再一次合上，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厮杀声不绝于耳，赵沐置若罔闻，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程宝枝坐在屋顶上面朝着皇宫的方向，她双手托着腮望得出神，全然没注意身后有人顺着自己上来的梯子也爬了上来。

　　晚风微凉，程宝枝忽觉身上一暖，转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

　　“你……”她开了口，话语堵在了喉咙口又被咽了下去。

　　江七夕在她边上并排坐下，与她一起望着皇宫的方向。

　　“脚上有伤还跑上来，你不想好了？”

　　程宝枝嘟囔：“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你别听傅云褚的。”

　　江七夕缄默了片刻，道：“算时间，六哥应该已经带兵包围了东宫。”

　　“他们一定没有料到桓王会折回来，这一仗一定打得他们措手不及。”程宝枝道。

　　皇上被他们软禁了数日，无疑这给江明桓带兵闯宫提供了很好的理由，若是皇上没有被他们软禁那江明桓此举可以说是在用自己和数千将士的性命做赌博。然而这也算不上真的赌博，所有的一切都在当今圣上的意料之中，装病、被软禁，都是他刻意用来迷惑乱党，使他们洋洋得意，加快了事情的发生。

　　程宝枝不难想到，在他们回京的路上那些假扮山贼的人应该就是皇上派来的。她甚至猜测，恐怕江七夕离京的事情都是他安排好的，要不然江七夕又怎么能这么顺利的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如果江七夕真如传闻中的那般不受宠，许多事情都说不通。与其说是不受宠，倒不如说是被故意冷落在了那里。

　　有些时候，过分的宠爱会给一个人带来伤害，适当的疏离也是对一个人的保护。

　　这些都是程宝枝一个人的猜测，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猜对了。

　　当初当今圣上对于玺妃过分的宠爱导致了她在后宫之中四面楚歌的境地，更害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许久之后的某一天江七夕会告诉程宝枝当初在与她重逢时候用的化名——齐横，其中姓氏来自于他的母妃，而名字则来自于他那还未出生就早逝的大哥——江横。

　　玺妃在怀第二胎的时候找御医来看过，御医说是个公主，皇上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太医并且赐名了这名尚未出生的公主——七夕。直到安全孩子出生，众人才得知竟是个小皇子。然而一切都在皇上与玺妃的计划之中。

　　“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失踪的那段时间其实……其实是回了你娘那里？”程宝枝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也许吧。也许从很久以前他就开始谋划这件事了。”江七夕的回答模棱两可，语气冷淡不起波澜。

　　程宝枝原以为他与他娘亲关系不好，却没有想过他对皇上也是这么冷淡。

　　“很久以前？”

　　“也许是九年前，也许是十三年前。”

　　程宝枝愣住了，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她侧头盯着他的脸想得入神，他的目光一直眺望着远方不曾转过来，月光淡淡的光辉柔和了他的轮廓，阴影深化了他脸上的五官，褪去了平日里的低眉浅笑恍然间竟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模样。

　　一丝莫名的疼痛刺入心头，程宝枝忽然觉得，他其实一直都很清醒，即使是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和算计。

　　他都知道。

　　程宝枝很难相信，九年前害他成为先前那副样子的人竟然就是……毕竟虎毒不食子，难说那人到底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报复谁亦或是一早就料到今日之事才埋下的伏笔。

　　心口的疼痛更加剧烈，她突然很想抱抱他。

　　江七夕突然转头对上她的视线，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美好得像个孩子。

　　程宝枝面色一红，扭头盯着脚边的瓦片，心里唾弃自己。

　　“宝枝。”

　　“干什么？”

　　江七夕柔声问道：“白天时候，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程宝枝答得飞快，她心中佩服自己的反应速度，这种时候要是慢了一拍就代表自己心里有鬼，更加说不清了。虽然她心里确实有鬼。

　　“那好。”江七夕也对得飞快，“那现在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程宝枝心头跳得比他反应速度好还要快，她流着冷汗对江七夕说：“今天不适合讨论这个话题，下次再说吧。”

　　“为什么？”

　　程宝枝道：“你看别人都在那么努力地厮杀奋斗，就算我们没事做也不能背着他们在这里谈情说爱，这多不合适，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就算不在同一片战场，也要精神与他们同在！”

　　程宝枝越说越亢奋，然而话进入江七夕的耳中就只剩下“谈情说爱”四个字。

　　看到江七夕仍盯着她笑得一脸温柔，程宝枝厉声提醒他：“严肃点。”心里冷汗连连，真要命了。

　　江七夕当真正襟危坐，上半身挺得笔笔直，柔声道：“那你想知道么？”温和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难得的严肃。

　　程宝枝哆哆嗦嗦地问：“啥？”

　　“我的答案。”

　　程宝枝的小心脏忽然就不属于自己了，大概已经跳离了地球了。

　　“别别别——求你别说。”程宝枝捂着脸道。

　　“我爱你。”

　　一言不合就告白，考虑过别人的心脏的感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