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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事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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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徐泾元便回了北方,寇匪进攻激烈,即使南北两方通力合作,也难免精疲力竭。他走后我便随兄长一同去了营地,看着兄长没日没夜地讨论战术,光滑的下巴胡渣纵横,进出的士兵经常竖着出去横着回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接近战争,第一次如此切实地感受到战争的可怕。
每隔几日我便会收到徐泾元的来信,从洋洋洒洒的一整张纸,到短短的一句话,最后缩短至“心安勿念”四字。北方为战争的第一线,虽没同他站在一起,但我能想象,北方的情形定比这里更加严峻。梦中,我似乎能看见徐泾元站在桌边挥斥方遒地制定作战计划的样子。一日夫妻百日恩,渐渐地,我开始学会为他担忧,他有几日不曾歇息了?一日三餐是否照料周全?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他身边,哪怕只能在清晨起身的时候为他整一整胸前的徽章。
“清依快起来!”半夜,敲门声“砰砰”直响,间或夹杂着兄长喊我的声音。我披了大衣匆忙打开门,“怎么了?”我向他身后匆忙望了一眼,门外的士兵个个全副武装,看那紧张的架势不像是平常的演练那样简单。兄长拉着我直往军营外头跑,边跑边嘱咐我说徐泾元已经来了,在家里头等我,叫我跟着他不要乱跑。
我放心不下他,“那你怎么办?”
兄长拍了拍坚实的胸膛,“我是少将,这种时刻决不能临阵退缩!军人,就要双肩扛得起天下,双手护得住妇孺!”这一刻,我知道,他不再是那个小时候鲁莽打架的顽劣的小男孩,而是扛得起枪支翻得过城墙的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
兄长将他随身携带的手枪塞到我手中,转身便走了。我没有同他一起,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好好保护自己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我能为他们做的,只有这个。
我赶到家门的时候,才真正觉着害怕,我从满大街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中分辨出有一股是从我家的屋子里传出来的。我不敢开门,我怕看见父亲的尸体横躺在我眼前,也怕看到徐泾元奄奄一息。
突然一阵力道从身后抱紧我,我想要大叫却被捂住了嘴巴,“嘘——是我。”即使声音不像从前清朗,我还是一下就听出这是属于徐泾元独一无二的声音。他拉着我矮身溜到屋后山坡的地道下。烛光打亮的时候我才看清他的脸,深陷的眼窝,撕裂的嘴角,我心疼地摩挲他的脸颊,“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打呗!打不过就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一直在等九卿他们的人到,只没想到,那些个王八羔子这回是下了狠心,生生把我逼到到了这里!”他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做出这样粗鲁的举动,我却觉得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比从前更高大了。
“泾元,我父亲……”他眼神闪烁,我知道他在想托辞,可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真相。“告诉我,我父亲怎么样了?”他躲开我的视线,盯着手中的蜡烛道:“我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父亲他……心脏中了一枪,我没来得及安葬他你便来了……”
我终于承受不住打击,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正枕在徐泾元的肩膀上,他一手搂着我,斜靠在墙上,一手还紧握手枪。我一偏头,他便醒了。他说兄长领兵有方力挽狂澜,终不辱使命将寇匪请出城门。他拉着我出了地道,天已经凉了,不过是一夜功夫,寇匪被退,父亲……
我拜托徐泾元让我去安葬了父亲再随他回北方,他终究拗不过我答应了。来到门前的时候我仍是忍不住地颤抖,推门进去,满目殷红。宁府上下一片鲜血的海洋,染红了我大衣下雪白的绣花鞋。我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是谁做的?”
“交给我。”徐泾元环抱住气的发抖的我,神色不定。简短的三个字,让我莫名地心安。
父亲的尸首是由我亲自入的棺,我不忍心加以他人之手,我不肯相信他们。自从与徐泾元结婚之后,宁府四周戒备森严,寇匪来袭即使挡不了一世,也足够等到兄长来救。可是,泾元还未到便已灭我全家,这让我不得不起疑。到底是谁欺骗了谁,谁背叛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