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后传之襄阳事》陈生陈

32、江湖相忘（三）

　　过不多时，小棒头悄然而进，低声说道：“姑爷，二小姐，你俩老半天没吃东西了，多少也垫补点罢。”见二人都不答话，小棒头扯扯嘴角，放下饭菜默默向外走去。走至门口，杨过忽然唤住她，问耶律齐在哪儿。小棒头自是不知，眼睁睁地看着姑爷瞬间消失在自己眼前。杨过先去了耶律齐住处，见他不在，又抓了几个人问，才知道他去往东郊，忙发力赶去。
　　此时，耶律齐正与渥温儿并肩同行。耶律齐一如既往地望着远处，渥温儿抬头看他，终忍不住问了出来：“齐郎，我们何时动身？”耶律齐低头看她，微笑着回道：“等襄儿和他离开之后，如何？”渥温儿点点头，只听他又道：“襄儿遭此剧变，我该送送她，等他们走后，我去洞庭看看燕儿，你直接回大都。”渥温儿却急道：“不，齐郎，我与你同去，我们把敦儒的骨灰给了燕儿，然后算着大汗的时间，与他一同北上，齐郎，我们一起走！”“舟车劳顿，徒然走这一遭做甚？你不想渊如么？”“想，我很想渊如，你在外征战多年，只有我陪着他，他不知有多盼望阿爹阿妈一起回去，齐郎！”耶律齐一听渊如，心中一股隐痛渐渐升起，遂柔声道：“好，那我们一起回去看渊如。”渥温儿明媚一笑，虽年岁渐大，容颜老去，但此时的她灿烂如少女般。“大汗让你平衡朝局，大约不会再派你出战了，到时，我们陪渊如读书射箭，真是痛快！对了，齐郎，我们渊如可是孩子王，许多小娃儿都来找他玩儿······”耶律齐静静地听着，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神也是暖暖的。
　　“耶律齐！”耶律齐猛觉身后有极强的掌风袭来，未及回头便推开渥温儿，侧身接了一掌。渥温儿定睛大喊：“杨过，你干么！”杨过只不理她，一双眼紧盯着耶律齐，出招凌厉，片刻不歇。二人均是当世高手，若无他事相烦，只怕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可耶律齐却不想打下去，他不知道杨过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所以只是守着不还手。杨过冷笑一声，道：“离了襄阳，连这点血性都没了？”耶律齐虽听不惯他言语，但心中早已波澜不惊，芙儿之死已把他所有情绪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奉献出来对付杨过这激烈的反应了。
　　堪堪百余招，耶律齐心中烦闷，身形一晃，中路大开，杨过一招行尸走肉正好使出。渥温儿也是武家出身，功夫虽不甚高，但于其威力是看清楚的。眼看这一掌就要拍到齐郎胸口，而他身子晃了一下也已赶不及接招，便忙飞身而起挡在他前面。杨过看耶律齐有些趔趄，招式已慢慢变缓，陡然见一个女子近身，忙运劲收掌。这一掌本有七八成内力，忽然收回，毕竟要伤了自己，便随身后退几步，以卸去些反冲力，减少损害。而渥温儿也因突然奔至，受杨过掌风波及猛向后退去，好在有耶律齐支撑，才不至摔倒。
　　待她站稳，耶律齐柔声道：“去歇会儿罢。”“不。”渥温儿随即上前几步，说道：“盖世神雕侠，至情至义，世人多有歌颂，独活十六载，终跳崖殉情，今次之后，怕是又有传说，十三年痴心错付，遂无赖癫狂！”耶律齐从未听渥温儿如此说话，不免惊讶，但毕竟实在不好听，忙拉她手臂，轻喝了声。渥温儿看杨过充满血丝的眼珠好似要蹦出来，不禁有些害怕，顺势往耶律齐身边挨近。杨过初闻此言，着实生气，看了他二人片刻，冷冷一笑，道：“彼此彼此！”渥温儿一愣，心头猛惊，怔愣一瞬，缓缓扭头，带着疑问看向耶律齐。她虽知二人之间的现状，但绝不认为自己是痴心错付，偶听杨过如此反驳，竟是从前未曾想到的，而且他们也从来没有谈过关于郭芙的事。她早知郭芙是他至爱，但仍想在杨过面前得到确认，第一次得到他呈现出的关于她和她的答案，也可以说她希望等到一个已经改变了的答案，毕竟这是在旁人面前。可是，当耶律齐由杨过处转而对上她的双眼时，她看到了飘忽，也看到他立马转向了杨过。她淡淡一笑，眼神些许悲伤。而耶律齐亦是震惊，他们二人对于芙儿之事向来是心照不宣，不想却被杨过有意无意间挑明，更不想渥温儿会看向她，他没有办法掩藏内心，也不愿掩藏，因为他虽至爱芙儿，但今后更会好好爱着渥温儿。于是上前一步，挡在渥温儿身前，道：“你若想切磋，我便奉陪到底！”说罢挺身而上，以空明拳、降龙十八掌对上杨过的落英神剑掌、黯然销魂掌。二人一经交手，内力全发，逼得渥温儿处于几丈之外。他们奋力相搏，好似在发泄着什么，许是对战事的不满，对所爱之人的怀念，或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压抑与气愤，亦或是惺惺相惜的英雄才懂得的不快？总之，眼神相交时，定会引来更大的怒火。渥温儿看他二人如此，不由眼眶泛湿，杨过素来癫狂，有此作为，无甚说法，可他，她很少见他这般——这般癫狂。渥温儿面部抽搐，实不知该哭该笑，只是直直地望着他们。
　　大斗五百余招，天色渐晚，两人拳掌相交，各退数步，渥温儿忙上前相扶，紧握耶律齐胳膊。杨过回身而去，留下一句冷冷的话：“耶律兄尽可买醉温柔乡，总好得过我杨某人，贤妻新丧！”杨过癫狂之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针对耶律齐，总之是心下不快。耶律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听着他留下的话，一瞬失神，而后淡淡一笑，与渥温儿相携归去，趁她不注意，最后一次望了望自己与芙儿的衣冠冢——此生怕是难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