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终结的那天》十六方

1、二周目 誓约胜利

　　圣都赛维尔亚依旧繁华，这里似乎完完全全保留了几千年前英雄“黄金黎明”离去时的风貌。白色的大理石打造的殿宇任凭时间风雨流失逝而巍然不动，在每个清晨，黎明之光乍现时，这座城市好像是神明居住之地一般。
　　即使是魔王在世间肆虐，也依然美丽。
　　勇者罗兰士，在最尊贵的教皇，以及全赛维尔亚的人民的祝福下踏上了讨打魔王的征程。和他同行的还有他的同伴萨菲，还有……
　　隐藏身份的魔女，阿尔波吉。

　　阿尔波吉向来不怎么喜欢远游，更别说讨伐魔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但是艾德琳却觉得这是个莫大的荣誉。
　　“来吧，亲爱的，你想想看。”她用着拉皮条的语气：“你想，如果你讨伐成功，凯旋归来，所有人都不会再觉得你是个邪恶的女巫了。”
　　艾德琳是一副油画。
　　阿尔波吉买它那天刚好下大雨，街角的聋子老画师正在打算把它当雨伞使，她经过的时候，艾德琳正大喊救命，可怜的老画师估计到死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雨停了，阿尔波吉好心的买回来了艾德琳。可惜因为雨水颜料混成一团，阿尔波吉也不知道艾德琳原来面目如何，于是随便的在木屋找了个位置挂了起来。艾德琳也不负阿尔波吉的希望，成为了一个话唠。

　　阿尔波吉还是决定去赴约。
　　她走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这该死的鬼天气就像买来艾德琳的那天一样，她恍惚有种活回去的错觉。木屋里静悄悄的，她取下了一直以来当拨火棍使用的魔法杖，犹豫了一下，从储物箱中去出了落满灰尘的剑鞘，轻轻的擦拭着。
　　“终究还是擦不干净。”她呢喃道，“唉，希望不要有用到你的一天吧。”
　　良久，她关上了箱子，转头看着家，一挥手，施了一个除尘咒。看着家里比自己走前还要温馨整洁，阿尔波吉实在是啼笑皆非。
　　就在她握上了门把手的时候，艾德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了，“要不……你还是别走了吧？”
　　阿尔波吉笑了笑，“不，艾德琳，就算你不劝我，我也是要走的。对于旅人来说，哪有路在前方却不前进的道理呢？”
　　在门关上的一霎那，阿尔波吉听到了那句，“一定要回来啊”。
　　“傻瓜，”她叹了口气，望着弹在防水结界上的雨滴喃喃自语道：“都已经第二次了，怎么会还是不明白呢。”
　　她再也回不来了。

　　萨菲很排斥队伍里莫名多出来的这个女巫，尽管这种抗拒感强烈的令他自己也感到吃惊。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随着性子来。
　　沼地的“厄运女巫”的名号他也曾在远方的旅人口中听到过，据说是个强大而又古怪的老女人，总会不经意的带给人们厄运。
　　所以，当初教皇“询问”能否让他她一同前行的时候，萨菲简直想把他那张万年假笑脸狠狠地砸在圣殿经过千万年洗刷的大理石地板上———尽管对外声称她是以皇家魔法学院高级魔导师的身份加入的，但她的身份对于罗兰士他们可不是什么秘密。
　　他张口就想拒绝，可是罗兰士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谢谢您的一番美意，罗兰士感激不尽。”
　　萨菲开始思考现在把教皇杀了的可行性。
　　六十岁高龄了还这么精神干什么？教皇这个年纪不应该醉生梦死在美女、金钱与权利之中么？莫不是以为用了驻颜术就可以真的保持年轻么？
　　可笑。
　　他不甘的蠕动了一下嘴唇，罗兰士递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他只好乖乖把话往肚子里咽。
　　“嘛，谁让他这么自大呢？到时候有苦受的只是他啊，”萨菲不怀好意的眯起了眼睛，心道，“毕竟他们的关系不能让别人知道。”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那个女巫终究还是没来赴约。
　　胆小鬼。
　　懦夫。
　　背神者，活该这么可怜。
　　萨菲恶意的嘲笑着，看着微风拂动，厚重的的绸制窗帘被掀开了一道缝，早上熹微的晨光透过了窗户。他转过头在恋人耳畔低喃道：“我真希望时间永远驻留在这一刻。旅程永远不要重新开始。”
　　他只得到了一个虚假的微笑。
　　“啊，真是无情啊。”他不满的抱怨道，手指抚上了象征着勇气与荣耀的银鹰胸章，大脑一片空白。
　　“该走了。”
　　不久，萨菲和罗兰士在教皇的主持下进行了一次洗礼和祝福。在全城人民的欢送下，骑上了白色的骏马，缓缓驶离圣都。
　　城门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了她。
　　那是个和门口哨兵喋喋不休的解释着什么的金发女人。在安静的诡异的气氛中，她那小声而又急切地解释是那么的刺耳。
　　“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啊，为什么所有人都放行就关押着我啊？”
　　“……”
　　“我叫阿尔波吉，这是教皇邀请我的信。我不是来炸教堂的，虽然三天前我炸了老皮平的农场。但我发誓那只是无心之过。”
　　“……”
　　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望向了这边。
　　几乎是立刻的，她就眯眼笑着向他们招手。
　　“我是阿尔波吉，来自皇家魔法学院，我刚从克罗克伐森林执行任务归来。”她伸出了手，仿佛在邀请许久不曾见面的友人，“初次见面，勇士们，很高兴认识你们。”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她，这应该是挺有气场的开场白。
　　萨菲扯了扯嘴角，不过说真的，这位女巫小姐，你头发上还沾有稻草你不知道吗？
　　高大英俊的勇者，对她古怪的行径视而不见。他径直向前，双手相握的瞬间，仿佛有命运齿轮咬合的声音，命运女神纺织的丝线纠结交错，金色的剪刀已经张开，等待裁决的那一刻。
　　“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萨菲脑海里模糊的浮现着这个念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应该是……”
　　他甩了甩头，想把脑子里那个荒唐的念头甩掉。
　　“我在想什么啊，这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她……”
　　女巫玻璃珠似的眼睛咕噜的转向了他，萨菲内心深处的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这个女人不对劲！
　　教皇这个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路上悄悄解决掉这个女的好了。
　　萨菲自信的想到。
　　反正路上有的是动手的机会。

　　才怪。
　　她也太粘人了吧？好奇怪啊这个女的而且也强的太离谱了吧讨伐魔王的事情交给你一个人好了干嘛浪费国家资源派三个人啊！
　　勇者与弓箭手在无数次失败后蹲在帐篷后面一起暗暗吐槽。
　　“罗兰士！”金发的女巫突然冒了出来，指着远方，“你们俩怎么老是一起蹲在帐篷后面？看，前面就是维诺斯特平原了，就是目击众神死亡的原野。据说那里有誓约胜利的石中剑，拔出那把宝剑的人，就是胜利之神的爱人哟！”
　　她一脸隐秘的眨了眨眼，虽然没有生气的眼睛让这个表情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可她明显不自知。
　　罗兰士习惯性的回给了她一个极有风度微笑，背在背后的手竖起了一个中指。

　　入夜了，他们已经走到了维诺斯特平原的交界处。
　　周围人烟稀少，往身后望去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人间烟火。夜空是泛紫的钴蓝色，夹着点暗淡的灰，许多不易察觉的颜色杂糅在一起，被遥远的星星点亮。眼前是开阔的一片，零星的岩石点缀在原野间，在目力所能达到的极限处，是一座在星与月的微光下轮廓隐约的山脉。阿尔波吉他们找了一处巨石环抱，依靠着小山坡的地方扎营。女巫用古老的语言哼唱着歌词模糊的歌谣，折了几处稀疏的灌木的木条，施加了一个小法术点燃了火。
　　接着是无边的静默，可以看见女巫一只在张望着远方的原野和星空。那首陌生又似曾相识的歌谣又从她嘴中轻轻的哼唱出来——
　　【……旅人的脚步丈量出天地。】
　　【生命的微光像星星一样闪烁。】
　　【我们欢笑着，闹腾着。】
　　【踏过了雨后的溪谷。】
　　【穿过了朝雾弥漫的森林。】
　　【奔上了阳光明媚的草原。】
　　【登上了狂风呼啸的山顶。】
　　【而后在暮色四合之时。】
　　【拖着疲惫的身躯。】
　　【孤身一人回到了原点。】
　　【我们都是旅人。】
　　【虽然有时像两颗临近的星。】
　　【但事实我们不曾真正相知。】
　　【每颗心都是孤独的。】
　　【你从来都不曾认识我。】

　　“我要去再捡一点木料了，这点可不够我们用到明天。”阿尔波吉神说道，打断了他思考歌出处的思绪。
　　“我可能出去久一点，你们别担心。”她眨了眨眼，勉强的微笑着，转身离开了帐篷。
　　室内两人具是静默着，不同于方才，暧昧的气氛在火的帮助下膨胀。罗兰士欠身上前，压倒了还在茫然状态中的萨菲，一张俊脸就在眼前，美丽的紫罗兰色的眼睛染上了火光和温度。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时间了。”
　　温暖湿润的气息喷在了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欲望像滔天的洪水淹没了沉寂已久的心。时间像温柔的手，从腰间滑过。等萨菲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睡过去了一次。他支起上身环顾，看到了阿尔波吉已经带着浓重的寒气回来了，她坐在篝火旁，盯着燃烧的火焰不知道想些什么。他有些庆幸罗兰士稍微打扫了一下。
　　荒原上有开石楠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了阿尔波吉的眼睛里有水光闪烁，但一眨眼后发现一切如常。
　　“你还没有睡啊。”她转过头来，给了个淡淡的微笑，说道，“睡吧，等会我再叫你们起来轮流守夜。”
　　他点了点头，躺下后满脑子都是阿尔波吉轻哼的歌谣——
　　【我们都是旅人。】
　　【虽然有时像两颗临近的星。】
　　【但事实我们不曾真正相知。】
　　【每颗心都是孤独的。】
　　【你从来都不曾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