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爱令》狄仁九

39、窥视

　　黄昏与暗夜交汇时分，赵难难还没有回来。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用紫纱蒙面，准备好的新泥土搁进陶瓶中。

　　出了房门后我先是找了店小二，偷偷塞了一粒银豆子，我低声道，“天字一号房第三间要求你们送水了吗？”

　　店小二见了手里的银豆子眼睛倏然睁大，一个劲儿朝我点头，“一会儿就送过去了！”

　　我颌首对他道，“切记，水只放半桶，莫放多了。”

　　许是我的要求太过古怪，店小二睁着一双眼睛满是迷茫地将我望着。

　　我干咳一声，“你只管照做就是，那客人若是问起来，就说今日水不够让他将就将就。”

　　“哦~”店小二了悟点头，朝着我满是暧昧地笑了笑，“姑娘且放心吧，小的都懂得！”

　　我偏头有些疑惑地送走了店小二，委实猜不出他到底懂得是什么，竟然笑的那般猥琐。

　　不过想到自己所做之事，也确实配的上他的笑容。

　　伏在岐顔屋顶的时候，我心口那里跳得就快冲出嗓子眼了。此时霞光敛尽，偏巧朔日之夜月辉大胜，满盘银月挂在我身后头，将我整个人都融了进去。

　　瞧瞧揭开一块土瓦，早间我算过位置，如今我待着的地方，刚巧是绣屏隔成的耳室。

　　想来是刚放好的水，热气腾上来形成薄雾弥漫在整个耳室里，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仅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其实我全然不用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偷窥岐顔的，毕竟整个客栈又不止他一个男人。去偷看别人也相对的安全许多。只是我怎么能说这是私心作祟，我就是想偷看美男出浴呢！

　　拍了拍脸颊，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了下来，努力看清楚下面的景象。

　　等了好一会儿，水雾才散了开来，我屏息看着浴桶中的人影。

　　白花花的……看不清啊……

　　我一边捏着手里的泥人，一边仔细盯着下面等着岐顔的动静。

　　过了有一会儿，他终于撩水了！

　　我吞吞口水，不自觉停下动作，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错过哪个画面……

　　此时我心里暗恨，这家客栈没事儿把梁子搭得这么高做什么？从屋顶往下看过去全然看不到脸好吗？只能看到黑色的发顶。

　　“站起来啊……”我暗自催了一声，手上的泥人已经完成大半，正巧卡在腰间下盘的位置。

　　只是岐顔实在不够善解人意，我催了半天，他在浴桶里就是不肯站起来。

　　最关键的看不到，一时间也只能僵持在那里。

　　终于，哗啦一阵水声。

　　我瞪大了眼睛，手上也做好了准备。

　　浴桶里的人终于打算站起来了……

　　“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低沉带有嘲讽味道的声音。

　　此间我哪里有心情顾及其他，手上捏着泥人只盼着底下的人全部站起来，是以头也不回地顺口答道，“自然是捏泥人了。”

　　“照着我吗？”身后那人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眨眨眼，低头看向屋内。

　　赵难难捧着一头秀发，黑瀑一样的青丝遮住了她大半春光，站起身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用指尖的水珠点着下颌。她仰头将青丝甩向身后的时候，刚巧与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啊——”

　　“啊——”

　　我们几乎同时发出惨叫声，泥人如烫手一般被我扔了出去，落在房中赵难难的浴桶里。她尖叫着扯了一块绸缎围在身上，我也吓得跌坐在屋瓦上，就势滚了下去。

　　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内心不断咆哮。

　　为什么洗澡的是赵难难！

　　岐顔飘然落在我面前，双手依旧老姿势拢在袖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云胡，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我忍着臀部剧痛，努力往后蹭了蹭，有些心虚道，“我今晚茹素。”

　　“你刚才在屋顶做什么？”他扬眉怒道。

　　绝对不能告诉岐顔我在偷看他洗澡顺便照着他的身体捏一个……泥人。

　　岐顔见我不吭声，怒极反笑，“不说话是吗？真当我刚才没看见吗？如若不是难难突然回来说要沐浴，此间你是不是就饱了眼福，将我全都看了去！”

　　“你一个大男人给人看一下会死吗？”我也怒了，这几日他一口一个难难，每叫一下就让我伤心一分。如今更是当着我的面，这边训斥着我那边又喊着难难。

　　我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恨恨瞪了他一眼就打算离开。

　　岐顔却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反手扳着冷声问道，“怎么？你做错了事情还有理了？”

　　“我没理。”我轻声回了一句，在岐顔怔愣的须臾狠狠甩开那双手，抹了脸颊上的眼泪梗着脖子道，“那也比你好！什么事都不经我的允许就让我忘了！”

　　“你说什么。”他拢着长眉，沉着嗓音问道。

　　我偏过头，凝出屏障将我们二人隔绝，一字一句清晰有力道，“我都记得！你千岁生辰那日的事情，青玉簪子的事情！”

　　从乾坤袋中掏出断成两截的青玉簪，我拿着它对岐顔道，“你以为让我什么都忘了就是爱我了？你以为让我杀了你我就快活了？我偏不如你愿，该想起来的我都想起来了，日后劫数该怎么挡我也会替你挡下，便是死，我也不让你忘了我。”

　　青玉簪子穿过屏障停留在岐顔面前，我道，“我偏要让你承认，你爱我。我偏要让你记住，我是为你死的。”

　　我转过身的时候，赵难难就站在灯笼下方，红光将她暖在一方天地里，身影寂寥。

　　她的眼睛再没了笑意，如寒冰深谷，不可窥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