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对千斤》8度

51、最好是不想

　　这意识，令安小七感觉脑袋涨大的无处安放。她想去水里静静或许会好点。因此，她从秦翱怀中起身，说：“我要下去游泳。”

　　“我陪你。”秦翱随她一同站起来。

　　“不，我想一个人。”安小七双手放在秦翱肩膀上，示意他坐下就好。

　　秦翱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呈半放状态的沙滩椅上。他望着在海里犹如人鱼公主般洒脱自在的安小七，缓缓阖上双目。阳光、大海、清风；平和、深远、宁静，更有佳人在侧，外部环境和内心世界，携手蓬荜生辉。秦翱觉得，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有价值过。

　　等他睁开眼睛，竟寻不到安小七了。定睛一看，距离岸边大约五十米以外的安小七，微微露出一个脑袋，并快速向深海“滑”去。她正处在断开的海浪中间。

　　秦翱两道剑眉紧蹙，他想都没想，迅速跃入海里，朝安小七的方向快速游去。

　　这时，乔莎和姜至尚也正往这边走来，只见到秦翱飞速跑去海里的背影。

　　乔莎正纳闷呢。只听姜至尚在一旁低呼：“不好，是裂流。”

　　对于姜至尚口中的名词，乔莎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他的高度紧张和严肃，令她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只见姜至尚拿出手机，用法语快速命令道：“发生裂流，秦总和夫人危险，速来救援。”

　　说完，他把手机和脱下的外套一起丢给乔莎，说：“在这里呆着不要动，无论发生什么都别下水。”

　　说完，朝游艇停靠的码头跑去。

　　游艇开来，姜至尚敏捷地跳上船。他焦急地朝秦翱和安小七的方向望去，只见秦翱挟着安小七，在被海水一步步迅速拉向深海的同时，奋力向平行于海岸的一侧游去。不过，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的力量总显得脆弱不堪。秦翱更像是携着安小七，做网中之鱼般的挣扎。

　　姜至尚迅速穿上救生衣，对法籍救生员安排了营救规则，然后他也跳下水去。

　　姜至尚是在裂流区域和安全区域，交汇处的水域，迎上的秦翱。他看到，此时秦翱已经力气匮乏。他接过处于昏迷状态的安小七，继续向安全区域游去。

　　最终，在救生员的协助下，三人全部脱险，成功回到游艇上。

　　安小七并无大碍，只不过一开始突然感觉水流不正常的时候特别紧张，想要呼救，却被一口水呛晕了过去。

　　经过姜至尚简单施救，她咳了几口水，人也悠悠转醒。只看到乔莎、姜至尚和几张陌生的外籍脸庞，她并没见着秦翱。她模糊记得，她昏迷的时候，他在耳边急切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可现在，他去哪儿了？

　　她问：“秦翱呢？”说着，挣扎着坐起来。

　　却见旁边不远处，他正平躺着，侧脸朝她的方向。见她起来，他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游艇在海面上正常行驶的波动，使安小七感觉到天崩地裂般的震动，耳边雷声滚滚，就连眼前似乎也升起一道黑幕，挡去了明媚灿烂的阳光。她勉强按照意识指引，踉跄的朝秦翱爬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他的名字。

　　她双手捧着他的头，脸凑到他的脸颊上，泪水汹涌澎湃。似乎刚才喝进肚子里的海水，全都化作了眼泪。

　　一只温润的手碰触到了她的脸颊，一道熟悉的声音透着难掩的疲惫说：“想要休息一会儿，可真难。”

　　安小七双手握住秦翱在自己脸边的手。刹那间，山崩地裂平息了，滚滚惊雷消失了，眼前阻挡光明的黑幕也被阳光蒸发了。她不知要如何保存这份失而复得的幸运，捧着他手的力道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既怕握疼了他，还怕松了会脱手。嘴里埋怨道：“有你这么不打声招呼就休息的吗？差点被你吓死。”

　　“刚才要是我真死了，你会为我殉情吗？”

　　“别胡说。”说着，安小七腾出一只手覆在秦翱唇上。

　　秦翱看着安小七，笑容里满是疼惜和甜蜜。

　　“你们俩真是的，这是上演惊心动魄、夺魂时刻吗？害的我们这些群演够入戏的。”乔莎笑着拭去眼角的泪水，搂着安小七的肩膀，嗔怪道。

　　安小七这才看到，乔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在了她的身边，姜至尚也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们。

　　秦翱居然还有力气开玩笑，他说：“乔莎，要是小七真的要跳海殉情，你和至尚可得用力拉住她。她得活的更出彩，把我的绚烂也活出来。这样我的离开才有价值。”

　　安小七制止他，脸上带丝不悦：“有捡金的，有捡银的，你怎么还专捡晦气的说。”

　　秦翱抬手揉揉安小七的脸，不再说什么了。

　　姜至尚打趣道：“嘚嘞，桀骜的鹰也有甘愿入笼的一刻，不羁的秦翱也有惧内的时候。乔莎，咱俩这趟没白来，开眼界了。”

　　最后，在姜至尚和乔莎的帮助下，秦翱被安小七扶着进了别墅。路上，秦翱还不忘打趣紧张过度的安小七：“你该不会打算把我当成弱不禁风的林妹妹来养吧。”

　　安顿好秦翱，姜至尚和乔莎心有灵犀的一同请辞。

　　秦翱挽留，姜至尚笑着打趣：“看来，我们俩这一对儿大灯泡今天就是来发挥光和热的。幸好我们今天回来，游艇才会出现的如此及时。不过现下，光和热散发完了，我们俩也得回去冲冲电，续续热呢。”

　　乔莎美目含笑，脸红了一阵，没想到一向严谨不苟言笑的姜机长，也有如此诙谐的一面。

　　姜至尚阻止了秦翱去送他和乔莎，却没有拒绝安小七。

　　走出别墅，姜至尚对安小七说：“别太担心，他的水性很好。之所以你看到他疲惫成现在这样，是因为这一周来，为了能享受纯粹跟你在一起的假期，他连连熬夜、拼命赶工作所致。休息一晚，明天还是你熟悉的那个精神焕发的秦翱。”

　　乔莎则上前一步握住安小七的手，说：“好好照顾他。在他心里，你比他自己更重要。”乔莎眼前浮现出秦翱奋不顾身，冲向深陷裂流中的安小七的背影。

　　姜至尚和乔莎往游艇的方向越走越远。安小七并没立即返回别墅，回到秦翱身边。

　　她站在原地，定定地环视着这个美丽的小岛。她觉得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就好像一场梦，尽管被水呛过的喉咙，那不舒服的感觉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多么有热度，有温度，有感觉的事实。可她就是很难将这梦跟现实对号入座。或者，她在接近完美的秦翱身边，根本找不到契合自己的位置。

　　海风扑面而来，发丝四下翻飞，如同越来越混乱的思绪。安小七深吸一口气，所有这些，终究都敌不过心有所挂，她快步返回别墅。

　　见秦翱似乎睡着了，安小七走过去，在床边俯下身。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微笑，在秦翱嘴边初见端倪。他只管闭着眼睛，说道：“你不在，连梦境都是空的。”说着，他敏捷地坐起身，长臂一伸，将安小七捞进怀里，双双倒在枕头上，满足道，“这才完整嘛。”

　　“姜机长刚才还说你熬夜工作，透支体力，过于劳累，我看他低估了你。”刚刚秦翱一气呵成的举动，令安小七吃惊不小，半天没反应过来。此时，她依在他怀里嗔怪道。

　　秦翱咕哝道：“你是我的充电器……”

　　安小七抬起头，见他这次似乎真的睡着了。才恍然明白，其实，刚才他不过硬撑着睡意的侵袭，等自己回来。

　　这一刻，他身上那些光环消失了，他素日里的那些成熟、深沉和运筹帷幄也隐身了。在安小七眼里，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需要她好好照顾的孩子。

　　安小七并没被秦翱的睡意所侵袭到，秦翱安睡的过程中，她始终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寸一毫地打量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朗非凡的面孔。想着和他初相遇的一幕，安小七脸上的红晕，像外面拍打海岸的潮水似的，浪花翻腾，接踵而至。

　　她自然想到了令她眼花缭乱，脚底生滑的购物中心，以及那里面的灯光。不由得，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又想到当时接待小姐的话：“那边是我们VIP客户专区，每一件都是独家设计的最新款，基本都是百万起价的。”

　　安小七秀气的眉峰拧了起来。她想，身边所有事物的分类，不过是人的意识的延伸。我们在区分物品的等次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顺道把人也分了三六九等。

　　一等人进一等店，好比VIP适应于秦翱。然而她市井小民安小七也进VIP，不用说诸如店员小姐那样的外人观众，会忍不住提醒阻止，不是连她自己都觉得那镀金了的灯光晃眼的很，地板也滑的出奇，身体的每一个感官，无不在向她抗议——不适应吗？

　　安小七咬着嘴唇，平定了下起伏不定的思绪。为了不惊醒秦翱，在他怀里，她小幅度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企图让竖起的汗毛重新贴合皮肤。心中自忖：真是想都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