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冥魔界传奇》凉风菇凉

32、第三十二章

　　## 一

　　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十二个黑袍魔妖从山坳转出来时，正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那股阴森气息。黑袍遮住了他们的面容，只露出闪烁红光的眼睛，像黑夜里的狼群。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林采采和柳君瑶身上时，空气瞬间变得粘稠。

　　那种眼神——贪婪、淫邪、毫不掩饰的欲望，像是要用目光剥开少女的衣衫。林采采下意识往顾小杰身后缩了缩，小手攥紧了他的衣角。柳君瑶则挺直脊背，手按在刀柄上，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

　　“哟呵！”打头的魔妖吹了声口哨，声音嘶哑难听，“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出门就撞上两个水灵灵的小娘子！”

　　他身后的魔妖们哄笑起来。笑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林间栖鸟。

　　一个瘦高的魔妖挤到前面，舔了舔嘴唇：“老大，青衣那个归你，粉衣那个让给兄弟我吧？我都三个月没开荤了！”

　　“想得美！”另一个胖魔妖推了他一把，“老子也看上了！谁抢到归谁！”

　　“那还等什么？”

　　污言秽语像污水般泼来。顾小杰静静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站在他身边的林采采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柳君瑶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张吉本想往后退，看见柳君瑶挺直的背影，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小声嘀咕：“一群不长眼的玩意儿……”

　　魔妖们越说越放肆。打头的那个——看样子是个牛头妖，黑袍遮不住那对弯曲的犄角——朝地上啐了一口，迈步向前：“小娘子，跟爷回去吃香喝辣，保你们……”

　　话没说完。

　　顾小杰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警告，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拔刀的。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牛头妖伸向林采采的右臂齐肩而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断口处血如泉涌。

　　牛头妖愣了一息，才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我的手——”

　　惨叫戛然而止。

　　顾小杰一脚踹在他胸口。这一脚用了七分力，牛头妖近三百斤的身体像破麻袋般倒飞出去，“轰”地撞在三丈外的山石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鲜血从黑袍下汩汩涌出，很快在石头上漫开一朵刺目的红花。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两个呼吸。

　　剩下的十一个魔妖呆住了。他们看看同伴的尸体，又看看顾小杰——这个年轻人依旧站在原地，左手短刀斜指地面，刀尖上一滴血缓缓滑落。

　　阳光照在他脸上，那双眼睛平静得可怕。

　　## 二

　　死寂。

　　风穿过山谷，吹动顾小杰的衣摆。他甩了甩刀上的血，目光扫过剩下的魔妖：“还有谁想试试？”

　　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进每个魔妖心里。

　　一个狼妖最先反应过来，龇着牙低吼：“一起上！他就一个人！”

　　“对！咱们十一个还怕他一个？”

　　“杀了他！为老大报仇！”

　　魔妖们拔出兵器——刀、斧、铁链、狼牙棒，五花八门，刃口都带着暗红色的血垢。他们分散开来，六个扑向顾小杰，五个冲向柳君瑶和张吉。

　　顾小杰把林采采往身后推了推：“别怕，站着别动。”

　　话音落，第一个魔妖已经冲到面前。这是个豹妖，速度快如闪电，双爪直掏心窝。顾小杰侧身让过，左手刀顺势上撩，“嗤”的一声，豹妖从胸口到下巴被剖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第二个、第三个同时攻到。顾小杰不退反进，刀剑齐出——左手刀格开劈来的斧头，右手剑刺穿另一个魔妖的咽喉。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林采采站在他身后三丈处，双手紧紧捂住嘴。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顾小杰全力出手——六年前，他还是个需要父亲保护的孩子；六年后，他已经能像山一样挡在她面前。

　　刀光剑影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每一招都干净利落，每一次出手都必见血光。那些凶神恶煞的魔妖，在他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捅就破。

　　“小心左边！”她忽然惊叫。

　　一个蛇妖从侧面偷袭，口中喷出绿色毒雾。顾小杰头也不回，左手掐诀，口中轻喝：“散！”

　　真气震荡，毒雾倒卷而回。蛇妖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顿时脸色发青，倒地抽搐。顾小杰补上一剑，结果了它的性命。

　　六个魔妖，转眼倒了四个。

　　剩下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他们想逃，顾小杰却没给机会——身形一晃，已到近前，刀剑交错划过，两颗头颅冲天而起。

　　血雨纷飞中，顾小杰收势站定。白衣溅血，宛若雪中红梅。

　　## 三

　　另一边，战斗同样呈一边倒。

　　扑向柳君瑶的五个魔妖，此刻只剩下三个还在喘气——另外两个已经变成尸体，一个胸口插着箭，一个脖子上有道平滑的切口。

　　柳君瑶没有用刀。她站在原地，右手虚拉弓弦，每弹一次，就有一道无形箭气破空而出。那箭气凝实如铁，穿透力极强，魔妖们的护体妖气在它面前像纸一样薄。

　　“第五个。”她轻声说，手指再弹。

　　“噗！”

　　又一个魔妖捂着喉咙倒下，指缝间血如泉涌。剩下两个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却被张吉拦住了去路。

　　“哟，这就想走？”张吉捏着兰花指，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刚才不是挺狂吗？说什么‘小娘子跟爷回去’？现在怎么怂了？”

　　“你、你让开！”一个猪妖色厉内荏地吼。

　　“我就不让。”张吉笑嘻嘻的，“有本事你打我啊。”

　　猪妖真打了——抡起钉耙狠狠砸下。张吉却不硬接，脚下一错使出“流云步”，身形如鬼魅般绕到猪妖身后，抬手就是一剑。

　　这一剑不深，只在猪妖背上划了道口子。但伤口处立刻泛起黑紫色——剑上涂了林采采集制的毒草汁。

　　“你、你下毒！”猪妖又惊又怒。

　　“兵不厌诈嘛。”张吉耸耸肩，“再说了，跟你们这些吃人的畜生讲什么道义？”

　　说话间，另一个魔妖从侧面偷袭。张吉看似毫无防备，却在最后关头突然侧身，同时抬脚一绊。那魔妖收势不及，踉跄向前，正好撞上柳君瑶弹来的箭气。

　　“砰！”

　　胸口炸开血洞，倒地气绝。

　　猪妖见状，彻底崩溃了。它扔下钉耙，“扑通”跪地：“饶命！英雄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

　　张吉看向柳君瑶。柳君瑶冷冷道：“问话。”

　　“得令！”张吉蹲下身，用剑尖挑起猪妖的下巴，“说说吧，你们是哪部分的？抓这些人想干什么？”

　　猪妖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他们是魔煞麾下“血牙营”的小队，专门在青州至洪城一带掳掠活人，送回去给魔煞修炼噬魂魔功。这三十几个壮汉，是他们在附近村庄抓的最后一批“货物”。

　　“魔煞现在在哪儿？”顾小杰走过来问。

　　“我、我不知道……”猪妖瑟瑟发抖，“我们这种小喽啰，哪能知道大王的行踪……只听说，听说大王最近在闭关，准备突破噬魂魔功第九重……”

　　顾小杰眉头紧锁。噬魂魔功第九重……按照天绝圣君手札记载，那需要吞噬至少万名生魂。若让魔煞练成，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了眼柳君瑶，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后一个问题，”顾小杰盯着猪妖，“你们抓的人，都关在哪儿？”

　　“在、在青州城外的黑风洞……那里是我们的临时据点，抓的人都先关在那儿，凑够一批再送回魔界……”

　　话音未落，柳君瑶手指轻弹。

　　“噗嗤。”

　　猪妖眉心出现一个血洞，眼神迅速涣散，倒地身亡。

　　顾小杰看向她。柳君瑶面无表情：“这种畜生，留着一个都是祸害。”

　　## 四

　　战斗结束，山谷恢复寂静。

　　三十几个被俘的壮汉呆呆地看着满地魔妖尸体，又看看顾小杰四人，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到震惊，再到狂喜。

　　“扑通！”

　　领头的壮汉——一个四十来岁、满脸风霜的汉子第一个跪下。他这一跪，后面的人跟着跪了一片。

　　“恩公！谢恩公救命之恩！”汉子声音哽咽，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要不是恩公，我们……我们今天就成这些畜生的口中餐了……”

　　后面的人跟着磕头，哭声渐起。他们中有人的家人已经被魔妖吃掉，有人的村庄被烧成白地，本以为今日必死，却绝处逢生，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顾小杰连忙上前搀扶：“快起来！使不得！”

　　汉子却不肯起，泪流满面：“恩公不知……我们这三十多人，来自附近三个村子。七天前，魔妖突袭，见人就抓，反抗的就杀……我亲眼看着我家老二被、被他们活生生……”

　　他说不下去了，伏地痛哭。

　　其他人也跟着哭。哭声在山谷间回荡，悲戚而绝望。

　　顾小杰心中沉重。他一个个扶起他们，发现这些汉子虽然体格健壮，但眼神空洞，身上布满伤痕——有鞭痕，有烫伤，还有啃咬的齿印。

　　林采采红着眼眶，从行囊里取出药瓶，默默为他们处理伤口。张吉也收起平时的嬉皮笑脸，帮着包扎。

　　柳君瑶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她想起六年前的父亲，想起那些惨死的乡亲……这些人的遭遇，何其相似。

　　等情绪稍定，顾小杰问：“诸位今后有何打算？”

　　汉子们面面相觑。一个瘦高个小声说：“我……我想回家看看。我娘还在家里等我……”

　　“我也想回家。”另一个附和，“我媳妇怀着孩子，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回家？”张吉忍不住插嘴，“你们还有家可回吗？这一路走来，你们看见哪个村子是完整的？哪个镇子还有活人？回家？回家等着被下一批魔妖抓走吗？”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众人。

　　领头的汉子抬起头，眼中仍有泪光，却多了一丝决绝：“这位小哥说得对……家没了，亲人没了，回去也是等死。”他看向顾小杰，“恩公，你们是要去洪城吧？我听说洪城还在秦将军手里，是咱们人族最后的堡垒。如果恩公不嫌弃，我们……我们愿意跟着恩公，一起去洪城！”

　　“对！去洪城！”

　　“跟这些畜生拼了！”

　　“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得像个男人！”

　　群情激愤。这些被恐惧压抑了太久的汉子，终于爆发出血性。

　　顾小杰看着他们，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这些人有家有口，本该过着平凡的日子，却被乱世逼上绝路。他们想回家，是人之常情；他们愿意反抗，是走投无路。

　　但这就是现实——在这妖魔横行的世道，没有人能独善其身。要么跪着死，要么站着生。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好！既然诸位有此决心，那我们就一起走！去洪城，找秦将军，把这些年受的苦、流的血，都讨回来！”

　　“讨回来！”汉子们齐声呐喊。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飞鸟无数。

　　## 五

　　队伍壮大了。

　　三十多个壮汉加入后，顾小杰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轻装简行。他重新分配了任务——柳君瑶和张吉在前面探路，林采采照顾伤员，他自己则带着几个身手较好的汉子断后。

　　一路上，顾小杰从这些汉子口中了解到更多情况。

　　原来，这六年来，人族局势已经恶化到难以想象的地步。魔妖界和冥鬼界联手，几乎扫平了人族所有抵抗势力。如今还在坚守的城池，除了洪城，只剩下东边的青州和南边的云梦泽。

　　而洪城之所以能守住，全靠秦洪将军——柳族长的师兄。这位老将军年过六旬，却依然坚守城头，六年来击退妖魔进攻十七次，硬是没让洪城沦陷。

　　“秦将军常说，”领头的汉子——他叫赵铁柱——告诉顾小杰，“洪城在，人族希望就在。只要还有一个活人站在城头上，妖魔就别想踏进一步。”

　　顾小杰听得心潮澎湃。他摸了摸怀里的信，仿佛能透过信纸，感受到那位素未谋面的将军的铮铮铁骨。

　　傍晚时分，队伍在一处山洞过夜。

　　林采采忙着熬药治伤，柳君瑶带人在洞口布防，张吉则发挥特长，用陷阱和机关把洞口布置得滴水不漏。

　　顾小杰坐在火堆旁，擦拭着刀剑。火光映着他年轻的脸庞，那双眼睛里有疲惫，更有坚定。

　　林采采端着一碗药汤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小杰哥哥，喝点药吧。你今天消耗太大，这药能补气养血。”

　　顾小杰接过，一饮而尽。药很苦，他却面不改色。

　　“采采，”他忽然问，“你觉得……我们能守住洪城吗？”

　　林采采认真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连我们都放弃，那就真的没希望了。”她顿了顿，声音轻而坚定，“而且我相信你，小杰哥哥。你一定能做到你想做的事。”

　　顾小杰看着她。火光下，少女的脸庞柔美而坚毅，那双眼睛清澈如泉，倒映着跃动的火焰。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无名庄的桃花树下，他也是这样看着她。那时她还是个小丫头，总跟在他身后喊“小杰哥哥”。现在，她长大了，依然相信他，依然愿意跟着他走上这条荆棘丛生的路。

　　“采采，”他轻声说，“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回无名庄，把桃花重新种上，好吗？”

　　林采采眼睛一亮：“好！还要种草药，种粮食，把庄子建得比从前更漂亮！”

　　两人相视一笑。火光跳跃，映亮了两张年轻的脸。

　　洞口处，柳君瑶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张吉凑过来：“瑶瑶，你笑什么？”

　　“要你管。”柳君瑶瞪他一眼，眼中却没了往日的冰冷。

　　夜深了。

　　山洞里，三十多个汉子沉沉睡去，鼾声此起彼伏。洞外，妖魔的嚎叫声偶尔传来，却不敢靠近——柳君瑶布下的警戒法阵散发着淡淡金光，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顾小杰靠坐在洞口，望着满天星斗。

　　洪城还有多远？秦将军会接纳他们吗？魔煞的噬魂魔功练到第几重了？元婴又在谋划什么？

　　问题很多，答案很少。

　　但他知道，路在脚下，就得走下去。

　　不为别的，只为身后这些信任他的人，为那些死去的人，也为那些还在挣扎求活的人。

　　星光洒落，照亮前路。

　　而黎明，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