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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清高自傲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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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敏毓穿着藏青折枝纹的宽袍,脸色苍白的斜靠在榻上,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多了几分南方高门的苍子弟白病弱精致。只那一双勾魂摄魄的吊角狐狸眼还有些往日的神彩。
看见来人脸上绷不住的幸灾乐祸,黑沉着脸冷哼一声。
来人上下打量一番,诚恳赞道:“夜御数女半月容姿不减,伯华果真威武!”
决明丹是极品解毒药,同时也是极品催情大补药。南昌士族子弟生活糜烂奢侈,听说这个效用,一度哄抢追金三千。
陈敏毓磨着后槽牙,朝着某个不好言说的地方不怀好意的瞄了几瞄,阴测测的回道:“我自是威武,不像有些人终年不沾荤腥,也不晓得是禁欲还是不行。”
宋荻噎了一噎,果断转移话题不再纠缠,敛容肃然:“西边传来消息,近日平陵、郤城爆发病症严重的瘟疫。”
陈敏毓:“这两城相距甚远,怎会同时爆发瘟疫?这两城的瘟疫是一种病症麽?”
平陵与郤城皆是与西越相近的边城,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隔千里之远。且平陵与长陵隔山相望,所距不过四百里。
这冀城靠近岐山山脉,比长陵还近了百里。若是平陵瘟疫控制不住,悬中整个江淮都危矣。而江淮不管物产还是矿产都很丰富,悬中的税收泰半来于此,若江淮垮了……这就等于毁了悬中的经济命脉。更巧的是平陵、郤城附近都有一支常驻军,要是这支常驻军也染上的话……
陈敏毓越想越心惊,如果这场瘟疫仅是瘟疫还好说。如果这场瘟疫是有人别有用心……那这人可称得上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了。
“你有什么打算?”
宋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杯中青翠,形状优美的凤眼中闪过一缕凌厉狠辣:“现下即便我们兄弟反目,势同水火,关起门来也只算我宋氏的家事。他们想趁火打劫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陈敏毓半真半假道:“悬中如此,任谁都不会放过的。话说关起门来咱们也是亲表兄弟,与其便宜旁人,还不若咱俩联手里应外合,和平并国。别的我不敢多说,宋王室的安虞还是承诺的起的。”
宋荻抬头瞥他,冷冷吐字:“休想!”
答案是预料中的,陈敏毓没什么失望的表情,牵起嘴角冷冷一笑:“若眼下我骤然出兵你以为你能奈何。别的不多说,且记好你当时的许诺罢。”
“不是有你在吗。”
陈敏毓龇牙笑的张狂又得意:“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呢。来前我早立好了诏书。我若有什么不测,立马有人捧着诏书替补。”
宋荻眼神:“尝过了这权力滋味,你还能放的下?”
陈敏仪扬眉诧异:“世间于我如浮云过眼,长短不过几十年,有什么放不开放不下的?”
这话说的透彻。可是反过来讲人生在世长短不过几十年,与世无争、平平淡淡、忍让度方,那同寺院里修心的光头和尚有什么区别。
宋荻盯视半响见他目光清明、神情坦荡。觉得与他这么一对比,自己好像就是那汲汲营营、忙忙碌碌不知所以的俗人一般,不由斜眸讥讽:“你这番言谈让大明寺里的光头听见了,指不定以为你是天上哪介神佛转世。”
陈敏毓闻言不以为意甚至带着几分炫耀:“我满岁时宫门进来一个光头胖和尚恭贺,直说我是个有佛缘的。临走还交代我母妃若是哪日在这飞檐朱墙的黄金笼里混不下去了,直管去南夷菩提寺找他。气得我父王差点叫侍卫绑他打板子。”他这么一说不但承认了宋荻的说法,而且令他先前的冷语嘲讽搞得就像是在夸赞他一般。
宋荻扶额自叹,觉得此人脸皮之厚他纵是拍马也是不及的。
“那日是宋迦南派的人。”
陈敏毓挑挑眉并不意外:“他派了那么一群花拳绣腿无非是告诫你我,这悬中是他的地界,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让我们不要打什么坏主意。当然能伤到人,给点血的教训最好。”
“嗳?你说这宋迦南劫我还好说些,怎地又打上姜氏阿暖的主意还是说这小姑子同宋迦南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纠葛牵连?话说,你这堂兄也够痴情的,登基四年愣是顶着压力不娶正妻。算起来他和阿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便是在南昌也经常听阿酒提起颇是挂念的样子,原来还以为阿酒中意他,会和他在一起呢。”陈敏毓瞅着宋荻的脸色,笑的十分恶意且快意。
宋荻垂眸苦笑,这人只要寻到机会他就要刺他一刺。
想起那个如朝阳般明亮温暖的小姑子,心底便像加了生涩青杏的陈年老酒,在年年岁岁的经久不衰的须臾里酝酿出了不动声色的醉人芬芳,饮起来是满口的苦涩辛辣,回忆起来只想叫人落泪。
“你只当我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不管你信不信,那日的事我确实不知情。不相识甚至于才相识的时候,我确实是存了心思想骗她。但是后来相处……好男儿要建功立业同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子有什么相干呢。”
“我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情。处理好那些杂碎,便一心一意好好待她。那日,我连卫缥都打发了,却没想到她突然知道了前因后果……原来只以为是个任性倔强的小姑子……哪想到……”宋荻捏着茶盏,仰头自嘲一笑,一双凌厉优美竟有些湿润。
再美好的东西都有失去的一天;再深的记忆也有淡忘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
阿酒,我情愿你只是不爱了,只是远走了。那样,也许我还会期待偶然遇见的一天。
陈敏毓看着他眼角的水泽,心底惊奇且诧异暗道鳄鱼也会流眼泪麽?再一眨眼,那人眼角哪会有一点水迹。
撇了撇嘴,拾起先前的话题:“宋迦南劫了姜暖可是认出了姜城的身份,打算拿她来作威胁么?”
“我这堂兄一向清高自傲,这等掉价的阴诡之事想来是不屑做的。”
陈敏毓瞪眼:“都用到下药这样的下三滥的招数了,还不算掉价阴诡麽?”
宋荻哑然。
人说福祸相依,果真如此。之前想了诸多办法都没能甩脱了那两只鬼见愁。
鬼见愁是种草本植物结出的果子,跟刺猬似的浑身都是倒刺,勾在衣服或是皮毛上极难不伤毫毛的清除。
不想劫她的人无意中替她甩脱二人了了件麻烦。
公仪酒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出了树林径直在市场套了个马车,由姜城亲自驾车一路疾驰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