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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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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极度疲倦能让身体放松,姬远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的好觉了。
他一生都在追根究底一些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事,睡前失眠是,来之不易的梦中是,幡然醒悟时依旧是。
从前一个人睡,他喜欢侧身把身后的被子拉至遮住脑袋的位置,仿佛这样能遮挡住某些恶意的视线。后来,枕边多了一个人……他内心总是怕极了与人接近,又总是恨不得与人贴在一起,不信任与患得患失就像一颗荆棘根深蒂固在他心脏周围,一跳一刺,一跳一刺……于是诚惶诚恐,惶惶不安。
虞毕出最初说他俩最相似的是薄情。姬远不以为然。他“薄”的兴许是“不明白”,而虞毕出“薄”的是“不在意”。所以常有人自吹自擂说“薄情的人最深情”。
大家异口同声,却不代表他们都是、或都想成为那样的人。因为一切哗众取宠最深层次的愿望只是“讨人喜欢”。
姬远打从心底想讨人喜欢,所以尽力地模仿、表演,他所看到的常人的样子。虞毕出则从没想过,他十年二十年如一日地端着,往着同一个目标,只是想证明自己被祖母说是“不该出生”的存在,同时,也阻止了人靠近发现这个秘密。而他对唯一一个说出这秘密的人,竟然还不明白他的想法,也是可悲。
就这样两个道不同无可谋的人走到一起,也是一个阴差阳错的奇迹。
……尽管这个奇迹忤逆阴阳,又违背伦理。
神清气爽的上午,虞毕出与郑清渊商量祭祖事宜。
那几个祖宗和虞毕出隔了差不多千山万水那么多辈,没丝毫感情,所以他一看到祭祖费用就觉得头疼。
好不容易征了大批人,粮食要钱,建厂要钱,补贴要钱,机器、原料都要钱。这时候兴师动众去祭拜几个已经烂得只剩骨头渣子的祖先,简直吃饱了撑的!
但是这事肯定不能取消,他忧心地想,这段时间他已经做得非常过分,底下说话的肯定不少,只是没人敢明着站出来。但这事一出,在极重家族渊源的尚彧就是“不敬先祖”的大罪,是实打实的说柄。
他看着单子思虑半天,叹了口气,“把出行费用缩减三成,祭祖时日由半月改成十日。理由就说征兵征劳耗费大量金银,国库空虚。让他们也把阵仗弄小一点,别和过节出游似的。”
“是。”郑清渊负责做事,不多话。这是虞毕出愿意把很多事交给他做得原因。
灏宁殿被折腾了大半宿的姬远猪似的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迷迷糊糊吃了份饭,就不分东南西北地溜达出去了。
花园里,虞玫玫和蒋沛菡推着一辆婴儿的木质小推车边走边聊天。
这辆小车是蒋绛送来的,说随着孩子长大抱着不方便,这样出门散步方便些。
“蒋绛是个挺好的人,就是太看不透,”虞玫玫说,“我问过他为什么他和你们关系不好的事,他就说了他小时候想害死蒋翊的事。”
蒋沛菡不作回应地听着。
“我听完也觉得挺过分的,虽然你们爹也……。”虞玫玫想了想,“蒋绛是一个特别奇特的人,他可以对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非常好,非常细心,又很温柔。而且说起从前的事时,非常的坦然,甚至有种让人觉得他做的事是理所当然的感觉。可我知道是错的,但是……”她卡在这个话茬上,想不出下一句了。
“但是,即使你责怪了,他好好听进去了,也不会表现出丝毫悔过。”蒋沛菡淡淡地接过,“而你,在话说出口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他是这样一个人。”
“对!”虞玫玫点头,随后犹豫了一下,“可是和死不悔改那种样子又差点……”
蒋沛菡低头摆弄小车上挂着的玩具,心道:这就是觉得看不透他的原因啊。
路过的姬远远远看见俩人,想也没想就没心没肺地过来打了招呼。
两人都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但并不影响表现出的态度。
虞玫玫撇开头,依旧不知怎么正视他,蒋沛菡则与他笑着聊了几句。
姬远低头看到孩子,忍不住逗了两下。大概他长得比较有人缘,不谙世事的小郡主立马被这个叔叔的表象给骗了,咯咯咯笑得手舞足蹈的。虞玫玫的神情也因此缓和了些。
“之前听说你在海上出了事,看起来没大碍。”她说。
“那是,我福大命大么。来,蹭点运气给小郡主。”说着,搓了搓孩子的脸。“对了,这孩子叫什么,小郡主小郡主的怪别扭的。”
“和玫玫一样的叠字,叫沙沙,‘浪头沙屋’的‘沙’。”蒋沛菡道。
“浪头沙屋?为什么取这么个意?”姬远不解,一冲即散的屋,感觉怪不吉利的。
虞玫玫低头说:“我只想沙沙做个普通的女孩子。不过你们弄的什么女子照样做官的法令……让人人都往本事大的方向赶。”她低低笑了一声,“本事大的人心也大,心大容易自恃,由此而生的烦恼也数不胜数。‘浪头沙屋’是让她看清形势,有些东西面上看着固若金汤,只是没遇上冲垮它的洪流罢了。隐喻也就是‘谦虚谨慎’的意思了。”
“哦……感觉好有深意……”姬远煞有其事点头,心里却在想,若是洪流足够大,再小心谨慎又有什么用呢?所以他杯弓蛇影地从中听出了一点劝他趋利避害的意思。
然后,他又扯开了话题,“沙沙的鼻子嘴巴都挺像玫玫姐的,怎么一点像小乔的都没呢?”
她们俩人觉得奇怪,虞玫玫哭笑不得地说:“你失忆还没好呢,我嫁的是蒋绛,不是小乔。”
“我知道啊,”姬远无辜地抬起头,“可这孩子不是小乔的吗?”
蒋沛菡板起脸,“你听谁说的?”
姬远迟疑了一下,窝窝囊囊地说:“小……小乔啊……”
虞玫玫一脸不可思议地和蒋沛菡对视。
蒋沛菡两边唇线向下撇,“你确定?这事开不得玩笑。”
“我没开玩笑,”姬远还很笃定,“我一开始只是怀疑,后来问了,小乔亲口承认的。”
蒋沛菡缄默,虞玫玫推着小车的手松了紧,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她说:“这孩子不是小乔的。”
当然,也不是蒋绛的。
姬远“哦”了一声,再没下文。
然后又尴尬地站了会儿,他就借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