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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历史上说,一切民间动乱都是源于不同阶级的矛盾激化,更简要的概括就是——官逼民反。
      安烜刚回虞都就见识到这么一副民众纵横街道游行的场景。他从城东走到城西,又随波逐流地往南街方向过去,许多平头百姓也和他一样凑着热闹顺风转舵,队伍声势不自觉增大。
      路过鼎技阁,他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顺手抓了一个身边人问出了什么事,可惜那人是个与世浮沉的货,对眼前状况完全一无所知。
      眼见人群越来越拥挤,他不耐烦地放弃大部队,直接抄捷径上前头看去了。
      姬远再次醒是被外界喧哗吵醒的,他被众人簇拥在中央,隔着个木笼。
      眼前还是有些模糊,他艰难地抬手抹了把眼睛,蹭下一撮暗红的碎痂,是血干了之后留下的。
      木笼车不断行进,偶尔绊上石子,速度不快。他的意识始终处在清醒与迷糊间,无暇分辨眼前状况。
      在他身前身后,还有几辆同样的木笼车,是昨晚被抓来的商人。最末尾的那人,也就是叫唤得最起劲的那人,叫沈仟三。假如姬远记性够好,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岁月蹉跎不饶人,当初精于计较的险恶商贩如今已缩成了个伛偻的小老头,唯有靠着几声不讨好的尖锐嗓音博人注意。
      安烜超前了小段路,然而无论哪里看来都是密密麻麻无迹可寻的人头,没一点意思。他撇嘴,心说自己凑这热闹干嘛,又与自己无关。
      正打算走,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他仰头望了两眼,什么也看不到,回身登到高处,才见训练有素的官兵云集而来。
      方才还算有条不紊的队伍此刻活跃起来,尤其是守在木笼边的那些人,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什么,安烜耳力不错,可人群是在太乱,入耳的和苍蝇声没啥区别。
      身在队伍中的姬远却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官兵围剿过来的时候。
      肖云齐带人从前面包抄,望着乌压压没个头的人群暗暗咋舌,心说这么多人狱里装得下么?
      想归想,实际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大多数聚集凑热闹的民众一看有官兵过来,立刻作鸟兽状逃散。然而人群那么密集,外边又有四面八方圈过来的官兵。逃不逃的出去且另说,混乱先是肯定的。
      姬远所呆的木笼车被挤得东摇西晃,周围那些人拼死贴着木笼,嘴里上气不接下气,依旧锲而不舍地喊着他们的口号。
      “废除鼎技阁,拒绝打仗!”
      “外商滚出尚彧!”
      还有几句迷糊不清的,姬远分辨出其中意思,大概就是针对未出的民仕法,男女一视同仁而阶级犹存的问题。
      真真是声嘶力竭的抗争。
      军民缠斗,硬碰硬的武力抗争,就像最原始的纯粹搏斗,最原始的平等。
      暴乱发生在退朝前,所有大臣都被堵在宫门口出不去。肖云齐调动了全部的城军,奈何被牵扯进来的人太多,勉强只维持了个势均力敌,更别谈将泱泱人群中的人质解救出来。
      暴力镇压是陈燎给的台阶,也幸好这个识时务的台阶,否则发展下不去还不定造成什么乱子。
      虞毕出在内宫坐立不安地等待,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在糟心得很。
      这个空隙,余人舒联合吏部的几位大臣来找他谈了点事。
      “什么?提前颁布新民仕法?”虞毕出现在很急躁,耐性十分不好,听到余人舒突然提出这个,脑子里除了添乱没其他想法。
      “是,我与诸位大人都商议过,民仕法的改革必定牵扯到其他法令的变革。方才听人回报城中的场景,百姓暴动的缘由之一也是因为即将颁布的民仕法厚此薄彼,加上原本不受重视的贱商发展迅猛,心中从而导致不平衡。”
      他们导致的不平衡和姬远又有什么关系?
      他很想问这句话没说出口,只能换口气重新道:“就算有效果也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如何平息这场暴乱。”
      这种情况即使将再好的条件放在他们面前也不会有多大的效果。而且一旦惯养成有求必应的习惯,之后只会变本加厉。
      真正处变不惊的余人舒道:“所以臣等商议,恳请皇上收回朝上所说扣留所有作乱者的前言,好让百姓放宽抵抗心里。”
      虞毕出此时也不管皇帝金口玉言什么的,直接甩手,“准了,余茭去传口谕!”
      余茭领命出去。
      “还有一事……”余人舒犹豫着看了身后一眼,退开一步。
      徐敬儒上前道:“请皇上解禁孟将军兵权,令他领兵出面,效果应远胜于肖副将的强行镇压。”
      虞毕出皱眉,他之前虽命孟祁军暂任水军总督,却只是空壳子一个。尚彧太缺少领兵的将才,还是水上的兵马。孟祁军水战能力怎样不知道,但一定能先服人。
      只是孟家褚家一流,态度如何先不说,怎么搁,搁哪儿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本想先缓缓,下一次民仕法考试时再物色合适的人选,没想到现在被提出来了。
      余人舒见他犹豫,补充了句,“皇上,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平定民乱,您若觉得此事欠考虑,不如暂缓,待这件事结束后再收回孟将军的兵权。”
      他这话说的不那么好听,用人时提不用时压,这得在群臣眼中树立起一个怎样的帝王形象。
      一边的徐敬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一直觉得这少年稳妥能沉住气,今天这话怎么慌了?
      虞毕出仍有迟疑,眼前事当然是最重要的,孟祁军的事也不能老掖着……
      他道:“传朕口谕,从城外调集两千精兵,余人舒,你去孟府传话,让孟祁军在日落前将事情平息。”
      “是!多谢皇上!”余人舒看起来十分高兴,立刻出门办事去了。
      徐敬儒在原地踯躅了片刻没走,虞毕出注意到,问:“徐卿还有什么要事?”
      “臣想……替王大人求个情。”他匍匐在地上,语气恳切。
      他身后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听这话吓得有些哆嗦。王泫因何被降罪他们都有所耳闻,徐敬儒与王泫虽是表兄弟,平日来往也不密切,怎么这节骨眼上提这问题,不是往逆鳞上撞嘛!
      虞毕出未做表态,光悉心观察后面俩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被传出去了,至于如何传出去的……
      “王泫三番四次以下犯上,朕不过罚他去静修寺反省,徐卿是觉得朕罚重了?”
      徐敬儒心中暗鄙,若只是反省,他娘哪至于日日在他耳边念叨。
      王泫从静山失足坠崖,至今瘫在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是谁幕后主使。他大伯徐凛同参与此事却不闻不问,足可见其中水深难搅。
      然而……
      “臣并无此意,”他中规中矩地道:“王氏一族在朝中盘根错节,此事再加上新法颁布对世族的打压,恐怕……”
      虞毕出没有接下他蓄意留下的话茬,而是静静注视这三人。
      那两年轻人——朱清和蔡少伦,与陈燎家世相似,都是父辈入仕。只是他们的父辈没陈燎的父辈混得风生水起,本人也没有陈燎那般擅长左右逢源,开拓人际,通过应试加通融很勉强才拿到的小官职。这七八年下来,更是毫无成就。
      较瘦的朱清畏畏缩缩抬了下头,拿出一本捂得旧旧的册子,口气低缓却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皇上,这是近年来王家以及朝中几位大臣与尚彧来往的证据,请您过目。”
      相比之下,看起来稳妥的蔡少伦比他还哆嗦得厉害,紧接着道:“皇上,由士族把关的应试难出真英才,最后一步不过关,民法做得再好只是嘘头,并无实际意义啊。”
      徐敬儒默默瞟了眼俩人,不置一词。
      虞毕出对此的反应依旧平淡得让人心寒,他既没赞同,也没否决,只是让三人退下,甚至连考虑都没说。
      出了殿门,朱清与蔡少伦各自叹了口气,不同时又悬起心。
      其中一人小声问徐敬儒:“徐大人,皇上真的会打压士族吗?”
      徐敬儒有些不确定地笑了声,“帝心难测,哪是我们能明白的。”
      “我觉得可能性挺大的,”另一人似乎想显得底气十足些,奈何微蜷着脖子,反而看着獐头鼠目了。“士族是守旧派,明显和皇上的变法冲突。而且皇上明显不偏袒士族,王泫不就是个例子吗?咱们肯定有出头之日!”
      朱清点头,表示很赞同他的说法。
      徐敬儒但笑不语,大概这就是他们混不好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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