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九章 ...
-
虞毕出看完信,很自然地腾出了时间。
顾闻游和他们约在城西的戏班子楼里,那种地方就和青楼一样,既能浑水摸鱼,又能掩人耳目,没点非法勾当才叫不正常。
姬远并不清楚里面的水深,一路都在疑惑,顾闻游不是要谈事情吗,戏班子那么嘈杂的地方能好好谈么?
二人到戏楼门口,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二位就是顾爷的朋友吧,雅间已经安排好了,里边请。”
姬远看了虞毕出一眼,虞毕出很自然地就带着他与那人往里走。
“你叫什么名字?”虞毕出平易近人地问。
“小的叫李旺……嘿,爷,您太客气了!”李旺拿着赏银笑得合不拢嘴。
“忙你的去吧,等你家顾爷来了再进来招呼。”
李旺又笑了几声退下了。
姬远推开眼前雅间的门,瞬间眼前一亮。
内里是个很大的房间,正中一张镂空花纹的红木矮桌,周围两大两小四把软椅,屋顶一盏精致华美的灯,幽黄的光照得软椅的黑皮直泛油光。
姬远掐着软油皮发呆,软椅皇宫库房也有好几套,坐着躺着都挺舒服的,就是睡久了容易腰疼。
除软椅外的摆设基本都是尚彧本国的风格,也不知戏楼老板怎么想的,非放那么点格格不入的东西不可。
虞毕出拉开木门,是真正看戏的地方,看台上也放着一把长软椅,边上立着一个三脚的桌子。
这都什么人设计的,完全只是想凸显软椅的存在感吧。姬远从内间出来,看到外面的摆设后心里冒出这么个想法。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是个打扮简约的姑娘。她将茶水点心放下后便离开了。
虞毕出挑眉看魂不守舍的姬远,“瞧什么呢?过来坐。”
姬远坐过去,小声说:“这戏楼的老板不会是闻游吧,刚才那个……”那个身材曼妙显露无疑的姑娘,“还有这边这些东西……”
“你不喜欢?”
“也不是……”姬远望了戏台几眼,“就看不惯。”
虞毕出拍他的肩膀,笑,“以后新东西越来越多,会习惯的。”
“那旧的呢?”他转头。
“精华自然会沉淀,新东西也多数源于旧的存在。”
姬远沉默了一下,“那被忘了的呢?”
虞毕出听他的口气心里一沉,面上装作云淡风轻地继续道:“当然还有记着的人。”
新戏开始了,底下响起一片叫好声。
戏楼内部是环形的,相邻隔壁被堵得严严实实,而对面看台几乎看不清,主要是因为软椅的座低,又会下陷,护栏一立,别说对面人,连底下的戏都难看见。
姬远眼神不好,问虞毕出:“底下在唱什么?”
虞毕出支起身子看了眼,“一个尚彧男人和澎列岛女人相恋的故事。”
“又是爱情啊……”他往椅子里一窝,之前闲的时候已经看够各种杂谈了,貌似他从前也很喜欢看这种,不晓得是出于什么心思。
他眯着眯着就觉得困了,底下闹哄哄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慢慢就成了模糊的。
等虞毕出想回复一句的时候姬远已经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虞毕出愣了一会儿,轻轻将手放到他脸边掌了掌他的面部轮廓。果然,再身材娇小的男子也不是小鸟依人的类型,不过这样安静的面孔还是给人无限舒适。
而如此温馨宜人的场景殊不知全然落在了一副远镜中。
顾闻游站在窗前,对面那对新人并不知道为了满足不同人的需求,每间雅间的构造都是不同的。
“我真是永远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他转向内室坐着的人。
那人抬头,一脸的病容多年未见好转,也未有恶化的趋势。
蒋绛:“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顾闻游冷哼一声,“我倒是没看出两个男人该怎么配。”
“那你觉得他们该和什么样的人配呢?”蒋绛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地低头喝水。
毕竟很多年没呆在一块儿了,这话不好妄下断论。顾闻游刚才那句话不是反感他俩,只是纯粹不满面前这个人。
“世界这么大,还找不到一个对的人吗?”他坐下。
蒋绛笑了一声,“世道那么宽,也依旧有很多容不下的东西。”
两人对视片刻,“噗嗤”一声,不和谐的气氛被打破。
顾闻游整理了下衣服,靠着椅背傲慢地抬起眼睛,“还是那句话,我真一点都不明白你想要什么。”
“没关系,要什么不重要,知道做什么就可以了。”他回答得淡然。
对这句话,顾闻游没有说辞。于是下句还是蒋绛开的口,“蒋颉的事还在查。”
顾闻游挑眉,“你怕了?”
蒋绛嗤笑,“又不是我动的手,我有什么可怕的?”
他叹了口气,“所有人的猜想嫌疑都在你身上……毕出暂时不会让这件事水落石出的。”
“所以你也暂时安然无事。”蒋绛接过他的话。
“老一辈的恩怨过去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想现在吧。”顾闻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到底想要什么?”
蒋绛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说:“差不多时间就过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然后便离开了。
顾闻游静坐了许久,从桌上抽出一根烟点上,他平时不好这个东西,但一直会随身带,烦闷的时候来上几口。
摧残自己有限的生命有时是件挺爽快的事。
不过他还没上嘴,门就被敲开了,踢踢踏踏的声音给华丽而沉闷的屋子带来些许活泼。
“怎么带着妹妹乱跑。”他果断掐了手中的烟,一把接住一个奔向他的女孩子,又腾出一只手把另一个更小一点的孩子揽进怀里。
这是顾闻游的一对女儿,大的六岁,小的四岁,都长得白白嫩嫩,鼻高眼深,小的那个还一头金灿灿的卷发,玻璃珠似的眼珠说不出的璀璨。
“宏叔说您的客人走了我们才进来的。”大女儿萋萋撒着娇道,“这里的戏班子一点意思都没,采采想去看捏糖人的。”
采采抓着顾闻游的袖子“嗯嗯啊啊”半天,她一说尚彧话就咬舌头,久而久之,排斥心理根深蒂固。可是她爹不让她在这儿说那边的话,她只好用初生婴孩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
“知道了,”顾闻游温柔地揉揉她脸,“让宏叔带你们过去,爹还有两个朋友要见。”
俩人又磨叽了会儿,要到零花钱后就屁颠颠地跑了。
顾闻游站起来,望了眼窗外。深秋的天气阴沉得紧,太阳半点不露面,雨也当下不下,幕布似的乌云罩了天光,酉时不到,天色便暗了。
另一头,虞毕出注视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姬远,浑然不觉时间过去了多久。
顾闻游进去,入眼的就是那样一副脉脉情深的场景。
他咳嗽了一声,将某人的注意力分出一点。
看台的门关着,屋内很安静,完全能高攀上“雅”字,也不枉蒋绛重金打造了这个供人交易的掩耳盗铃之所。
“还以为你忘了呢。”虞毕出声音不响,一只手还捂在姬远耳侧。
“就是想给你们制造点相处的机会。”他在虞毕出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姬远身上,“可惜你看上的人太独特,无法领会我的好意。”
虞毕出轻笑一声,低头大拇指搔了搔姬远的太阳穴,依旧低声道:“这样挺好的。”
“是你太容易满足还是怕失去?我不记得你是前一种人。”
“怕这次他比我狠心。”他抿了抿唇,看起来竟有些苦涩。
顾闻游眼神一沉,这真是完全变了。
“就这样谈可以吗?他醒过来或许能帮你分担点。”他转入正题。
“你先说吧。”这本来就是他的义务。
顾闻游双手交叉,身子前倾,认真将自己梳理过的东西说出来。“关于咸杞具体的东西我都写在信里了,我来这边是在澎列岛得到了些消息……”他的目光徒然变得阴鹫,“这场仗,尚彧没有回旋余地。”
虞毕出缄默,好一会儿才道:“说些具体的吧。”
“咸杞年前就派过人过去,就是你还没离开澎列岛那会儿,”他见到虞毕出浑身凝重得可怕,继续,“你也知道,像那种同体联盟本身就不稳定,加上小城自治,人不可能没有野心。当那些经济、政权、名利都达到顶峰的人来说,再伸手就该是区域外的东西了。”
刚刚战后的尚彧真真是盘容易上手的好菜。
“澎列岛那边同意了?”
“那边芝麻绿豆大的国家也多得是,谁不想分一杯羹,据说还在组织成立像咸杞一样的联盟。”
“总而言之,你的意思就是——若是打起来,尚彧必输无疑是吧?”
顾闻游摊手,“不是我看不起这儿,你也清楚,绝对硬实力面前,人,就是蝼蚁。而且就算你现在开始编制军队用人海砸,时间上估计也来不及了。”
这次他沉默了更久,“更确切的时间呢?”
“两年,”顾闻游一眨不眨,“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