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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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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腾之的别院在城南,由于独立院落,火势虽大,但没有蔓延开的趋势。大乔赶到的时候,前来救急的官兵与帮忙的百姓忙作一团,来回运水不断。
“通知皇上了没?”他问那个副将。
通知皇上干嘛?副官不解,不过看他脸色立马明白事情紧急,撂下一句话撒开脚丫子跑路,“现在就去!”
大乔着急地在人群外看了两眼,拉起一位围观群众问:“丁太医救出来没?”
被问的是个愣头青,听了他的问题后傻乎乎一笑,一脸事不关己,“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大乔骂了句娘,跻身挤进去。
另一个认识大乔的小兵跑过来,他浑身湿透,脸通红通红的,看起来刚从火场出来。
“将军!火势很大!进不去!”
大乔望了眼一旁哭天抢地的女眷,皱眉,还没来得及想出个可行的法子,就听见里面重物倒塌的声音。
另一人跑出来道:“书房的梁子塌了,丁太医恐怕凶多吉少。”
一边的哭声更猛烈了。
烦躁的大乔跺了跺脚,盘问:“怎么会无缘无故烧起这么大的火?走水还是怎么地?”
这没人知道。
又一声小孩子嘹亮的哭音,大乔啐了口,转头,发现不是女眷那边的孩子哭,回身找了几眼,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指着丁府哭得稀里哗啦的,嘴里不清不楚说着什么,旁边一个女人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作势要拖他走。
他转身看了眼姬府的方向,向那个小孩子走过去。
小孩子见有人盯着他走过来,特别害怕,哭得一抽一抽的。
大乔没说话,空手变出了颗糖果塞进孩子嘴里,止住了他的抽噎。
妇人讪笑一声,没来得及说话,大乔的手就爬上了孩子的脑袋。他轻轻捋了捋那几根杂毛,口气温和地问:“小娃子,你一直指着那边,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妇人刚看见他和那边的官兵说话了,知道这肯定是个官,连忙插嘴,“官老爷,小崽子不懂事,以为那儿好玩呢才想去看的。”
大乔继续盯着含着糖的小孩儿。
小孩子也盯着他看了会儿,擤了下鼻涕,又伸出手指着丁家大院,打着哭嗝说:“我看见神仙了。”
“神仙?在什么地方?”他仔细看了小孩儿指的方向,小孩子矮,所以手偏得很高。从蹲下来的视角看,似乎还要高于那两间着火的屋子。
“刚刚在墙上,一下子就不见了!”
“站在墙上?你怎么知道是神仙?”
小孩儿想了想,“没有看见脸,被火遮住了……但是白色的衣服吹起来,好好看的,像神仙!”
白色的衣服吹起来好看就像神仙?他怎么不说像女鬼?大乔无奈,觉得可能真是小孩子走眼了。
小孩儿见他不信,拽着他衣服闹,“真的是神仙啊!他一下子就不见了!”
大乔很想告诉他,世上还有一种叫轻功的东西,也是可以一下子从你这个小屁孩儿眼前不见的。
“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快和你娘亲回家吧。”
又被揉脑袋的小孩子嘟着嘴,有些不情不愿。小孩子很敏感,自然能听出他的敷衍。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很快他就被他娘带走。
这段小插曲被大乔过了遍心,没放在重要位置。
没多久,虞都的府尹带着人赶过来,他与大乔寒暄两句,就去安慰那些哭哭啼啼的女眷了。
……
被派往宫中报信的副将名叫肖云齐,二十来岁,是被大乔一手提拔上来的。
肖云齐有一双女人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加上两撇霸气四溢的剑眉,给人一种十分凝重的温和感——就是看着很好说话但谁也不敢搭话的那种。
此时虞都的夜市刚刚摆起来,大街人多喧闹不好走,他就特意挑了没人的小路。肖云齐是土生土长的虞都人,对这里的每条路都无比熟悉,驾轻就熟走得非常快。
突然,他脚下一刹,背后升起一股幽幽的寒意,不自觉往后退了步。
他面前的百米开外站着个白衣人,半侧着身子,少见的薄纱外套被风吹起,发冠上一颗宝石在月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肖云齐咽了口口水,一般只有大户人家的少爷才会有这么讲究的打扮,但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哪会大晚上站这种小巷子里孤零零地吓人?
他认准了对方不怀好意,将刀举到身前,厉声问:“什么人?”
那人侧脸,背光面的脸阴郁无比,似挑未挑的嘴角有些冷漠。
这时,一边的巷子里突然传出一声猫叫。
白衣人一愣,周身的气质不那么森然了。他蹲下身抱起那只突然插足的猫,仰脸看了肖云齐一眼,想了下,道:“你是大乔身边的……嗯……谁?”
这声音一出肖云齐就恢复正常了,敢情他是被自己无边的想象力差点给吓晕过去,这人有什么可怕的?
“在下皇城军副统领肖云齐,姬公子这么晚在这儿做什么?”他屈身行了个礼。
姬远斜瞥了一眼,怀里的露露突然在他胸前抓了一通,蹭出一本蓝皮卷边的旧书。
他淡定得将书塞回去,站起来,言简意赅地低头示意,“找猫。”
肖云齐被他冷淡过分的口气弄的尴尬,他与姬远没有过交集,那天看他和其他人说话挺开朗的,怎么一到晚上阴涔涔的。
“你要进宫是吧,一起?”姬远阴惨惨地道,怀里的露露瞄着一双绿莹莹的大眼睛瞪人。
他可以说他赶时间么?肖云齐头疼地想。
“赶时间就快走吧,再晚该打搅皇上了。”说着,他已经转身迈开了步子。
肖云齐考虑了下,觉得这位不能得罪,连忙跟上去。
露露一直在挣扎,姬远衣襟里放着的书太咯人,很不舒服。姬远给它换了许多姿势,硬没让它跑开,一路给抱到了皇宫。
肖云齐一路和姬远搭了几句话,都是说着说着就没词了,一番试探下来,他更觉得这人性格古怪,不好相处。同时好一番不解:皇上是什么样的喜好把这样一个人养在身边的?
入了皇宫,他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了,因为终于不用和姬远相处了。只是没想到,姬远连传唤都不用,直接推门进了暖阁。
肖云齐:“……”这是恃宠而骄到什么地步?
余茭传他进门的时候,他正见姬远走向龙案,虞毕出往旁边挪了挪,像是给他空位子,但是姬远说了什么,然后把怀里的猫递给他,转身进了内室。
从未单独进过宫的肖云齐被此情此景震撼得一身冷汗。
再次将目光放在虞毕出身上,新皇摸了摸露露的脑袋,表情挺柔和,然后问他:“什么事?”
肖云齐差点忘了行大礼,一把跪下,额头贴在光洁的大理石面上禀报了丁府起火的事。
虞毕出点点头,没作表态。
姬远进去是换衣服了,秋天晚上寒气很重,从凉透的室外进到温暖的室内,反差立刻在衣服上覆了层水汽。
他的衣服都是虞毕出准备的,清一色的白色长衫,款式也没多大差异,反正他眼中是这样。
换完衣服,他也没避讳地出去了,见肖云齐还在,站在一边不说话。
“这事还是交给该管的去管,你们插足不合适。”虞毕出说。
“是。”
“下去吧。”
松下口气的肖云齐还没出门,就听背后温柔地响起一句——“吃饭了没?”
“吃了点,今天胃口不好。”姬远坐过去,把露露抱回来,低头给它梳毛。
两人相互忌惮,谁也不全然表达自己的真心实意,偏虞毕出还是个不会哄人的,他不知道姬远是遇上什么是心情不好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心虚。
“勉强还是不吃好,没胃口就早点休息吧。”
姬远应了一声,抱着露露离开。
他理了一个晚上的思绪,还是没能弄清自己的打算,更不知如何面对虞毕出。
深夜,似乎过了许久,他睡前让人熄掉所有的灯,却到现在都未合眼。
一个人轻手轻脚地坐在了床边,好一会儿后,又小心翼翼地躺下来。姬远闭着眼睛,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温热而舒适。
虞毕出看了他一会儿,确定姬远睡着后,小心将手搭在他腰间,做出一个亲密的搂抱姿势,缓缓出了口气。
那一瞬间,姬远心中的憋屈、愤怒、不解顷刻化为心酸与委屈,干涸许久的眼角慢慢被湿润,不尽的眼泪无息地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