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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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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搜查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就可以的事情,调动城军,还搜查天子脚下,需要经过许多步审查程序,最终由皇帝批准。这样复杂的一来一去,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就在天将黎明的时候,诸葛韷的药做完了。
南街的尽头,刚转弯过骅北大街的拐角处,有个四通八达的小巷子,巷子直走右拐的第三户人家,就是诸葛韷和三儿在虞都的落脚点。如果仔细的话,还能瞧见门口左边的旮旯里放着个翻倒的正方形木牌,上面用墨色的笔写着一个“医”字。
整间屋子不大,呈“回”字形,中间是块巴掌大的天井,整整齐齐放了一些盆栽,水井边的石头上还有一双主人忘了收的鞋垫。
诸葛韷又熬了一个通宵,尽管又黑又重的眼袋充分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却丝毫不减其主人的意气风发。
“喔喔喔——”邻家的土鸡报晓了,诸葛韷的杰作也完成了。赶巧不巧,元畅精神抖擞地来看他好戏了。
一旁的三儿被吵了一下,抓抓头皮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元畅瞟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去隔壁,别吵着孩子睡觉。”
诸葛韷随她过去。
小五被喂了药,一直处在昏昏沉沉的睡眠状态,有人靠近完全意识不省。
诸葛韷看了元畅一眼,上去把药给小五喂了,然后拿出一个瓷瓶放在她鼻子边。
小五眼睛睁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板娘……”她想坐起来,但浑身乏力,挣扎着看四周,盯着诸葛韷好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先生?”
诸葛韷眼皮子一抽,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果真又问元畅,“安烜呢?这是怎么回事?”
元畅挑起嘴角,傲慢地睨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诸葛韷一眼。她假意去扶小五,一记利落的手刀劈在她后颈,再次把她打晕了。
诸葛韷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按配方来的……”
“别费这个心思了,”元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丸塞进小五嘴里,诸葛韷见状阻止,“等等,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把药配出来的!”
“没时间了,”元畅冷漠地将药塞进去,“辰时之后皇城军就要开始搜查。”
“搜查她?”诸葛韷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兴师动众。
“她只是个幌子。”她一提小五的衣襟,毫不费力将她扛上肩膀。
“马车安排好了。”安烜从外面进来,看她,“要帮忙吗?”
元畅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呵……你肯叫一声‘师父’比帮什么都让我舒坦。”
安烜看她不说话。
“得了,你还是把他俩先送出去吧,一会儿到望月楼来找我。”
安烜应完,她已经没影了。
……
望月楼是从前虞歏,姬远,还有褚峥垣常来醉生梦死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依旧热闹,也冷清。
热闹的是人,冷清的是人心。
安烜没看花红柳绿的正门一眼,直接从偏巷一跃上了二楼。
“哟,这位公子好身手,是来带奴家私奔的吗?”
娇里娇气的女声,安烜眉头一皱,果然是他那个不修边幅的师父。
元畅师父换了身红艳艳的风骚美衣,脸上画着不浓不淡的精致妆容,乍一眼看过去,真与门口接客的姑娘们不相上下。
“你敢再为老不尊一点吗?”安烜眉梢一挑,在她旁边坐下。
元畅给他倒茶,“哼,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个不知人情味的臭小子,不知道姑娘面前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吗?”
安烜回以她冷笑,“你也算姑娘?”
“白眼儿狼!”她骂完,闷闷喝了口茶,对他一扬下巴,指了指隔壁。
墙上挂的画幅后面有个洞,想也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干的。安烜望了一眼,隔壁有两个男人,一个不停喝酒不停说话,另一个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坐回座位,满脸鄙夷地看着她,“你的恶趣味?”
元畅当场就想拿茶壶撞开他脑瓜子瞧瞧,里面装的是轴轮子吗?!
“一个是褚家二公子,另一个叫容古,上个皇帝身边的红人。”她没好气地说。
“你把那丫头扔哪儿了?”他没领会她的好意,问了关心的话题。
所谓再华丽的衣服都遮挡不住的阴沉气。元畅舍了形象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卿乐居那儿,现在人少,过不了半柱香就会醒的。”
“嗯,所以你让我上这儿干嘛来了?”安烜点头,还是不解。
此时的元畅真想以头抢地,活了多少年纪都无法诠释心中的沧桑感。这小子长这么双招风耳纯粹是出气用的吧!
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撇头吸了口气,深深觉得什么都不如一身破衣烂衫孑然一身来得痛快。
“你还是乞丐打扮比较顺眼。”安烜盯着她明晃晃的衣服,一语道破人心。
元畅:“……”草!
楼下传来成队人马走过的声音,搜查开始了。
“说起来,你是为什么会站在姬远那头的?”她托着下巴问,这小孩儿从小就随心所欲得没个人样,难以想象他会被什么拴起来。
安烜想了一下,回答:“他酒量好。”
元畅斜眄他,手指不规则地敲着桌子,示意——赶紧给老娘说实话。
“姬远是有些不招人喜欢的小聪明,”安烜轻笑一声,挑起眼角,斜斜地看着她,“我听完他布局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会出现在群匪岭。作为报答……其实我也没帮他做什么事,照看几个孩子而已。”
小聪明?确实不是什么大智慧。元畅心忖,她也见过几次改朝换代了,就没见过有人挑安定盛世改换的。仔细看,也真不是什么大手笔,只是碰上了个时代交替的好日子,勉强算是误打误撞。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点小佩服,毕竟这是在天无时地无利人不和的情况下造就的,还加上她死心眼师兄的阻碍,简直能说是奇迹!
“那……隔壁要造反的两只,你管不管?”她手指头戳了戳隔壁的方向。
安烜眉头一耸,以十分慵懒的方式不遗余力地表现出自己的惊讶,随后淡定道:“别仗着自个儿厉害欺负我们这些凡人。”
“我是认真的。”元畅极力澄清,同时傲慢地哼笑一声,“要不是我,你和那对父子早上阎罗殿报道去了,敢怀疑我的话!”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又何必非要掺和人世间的俗事?安烜默默想,心中有股自己都理不清的忿忿。
他决定自己站到墙角去听。
“开口姬公子闭口姬公子!姬远是你什么人?再生父母么?”容古对眼前这个顶着榆木脑袋的同类无话可说。怎么可以有这么没脾气的人,软柿子也没软成这样的!他娘怀他的时候是吃错什么药了!
褚争鸣顶着眼前一盘菜,看样子认真思考了很久,吐出两个气死对方的字,“算是。”
没有姬远,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抬头看人,更别说这样正常地与人交流了。
他抬头,略显持重的眼中透出点锐利的光来,问:“为什么你这么执着?我……听说过你和虞歏的事,虞歏已经死了,你……”
“和那没关系!”他的话语简单而短促,继而沉着嗓子补充了句,“我就是看不惯姬远。”
“可是我看得惯啊,你为什么三番四次堵我的路。”褚争鸣心想。
听到这儿,安烜回头望了元畅一眼,似乎在问——这两只蠢货能翻出什么天来?
元畅没理会他,凡人怎会知晓未来的奇妙性。就是换做十年前,谁也不会相信在一家小院里读了十年佛经的姬远会翻出这么一片天。
“你会帮我的!”容古扔下这么一句话,将最后一杯酒饮尽,摔门而去。